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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书院 > 长夏江村事 > 第562章 怎么教学?(二)
 
  最后见这孩子一直不知如何下笔,她无奈地在心里叹口气。

  这孩子向来写字最规矩,而恰就是这种严格遵守规矩、遵循条框,一旦给他完全放开,他反而最无所适从。

  冯时夏想了想,还是给他在画纸上先画了一些像容器的框架或者简单随意的圆、三角等大的几何形状。引导他拿起笔在上边接着补充。

  于元抬头看看已经把笔又交回他手里的夏夏,对方什么都没说,也没要求,可是眼神却希望他开始去做的样子。

  仔细盯住了纸上那些样子,只有他的有这个。

  他忽然想起了跟夏夏画包糖块的纸的时候,就是这样把纸铺开,他画固定的一部分,其他都是夏夏来填满。

  今日怕是要反过来了。

  他觉得抓到了夏夏的要求,便努力想着要画些什么到纸上去。

  圆圆的?

  圆圆的夏夏买的糕饼,上头还有还多花。

  圆圆的大哥带回来的石头,有好多好多。

  圆圆的亮晶晶,可以拿来换挑担伯伯的那些好玩的。

  尖尖的?

  尖尖的屋顶,前些天还飞来了一只剪子鸟。

  尖尖的叶子,上头还会有蚂蚁。

  尖尖的饺子,他也会做的,里头还有好吃的蛋蛋和肉肉。

  飞到天上的那个纸也是尖尖的,后头有尾巴,下边有豆子和他牵着绳子在玩,还有二毛、贵宝和大毛哥。

  还有这个瓶子?罐子?桶子?池塘?

  他一下子觉得有好多东西能画了。

  冯时夏看着几个小的都动笔了,小女孩和大男孩却还发愣。或许是内心害羞,或许是担心画坏画错,他们俩人都只左右看看其他小的。

  后来发现每个人都画得不一样,更不知道在画什么,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抓瞎。

  这会儿让他们跟小的几个一样大胆去乱涂线条,可能根本很难做到。

  她思考了一会,觉得还得区别对待。本想把桌上原先摆的花搬回来,给他们一个目标,但又觉得这样的要求可能他们俩不一定喜欢,那样就跟被硬性逼着上静物素描课没什么区别了。

  如果画同一个东西,俩人对最后呈现的结果心里肯定有感受落差,这对初接触画画的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挫败感和被打击掉的自信是毁灭兴趣的最大帮手。

  她想了一下,比划了一个锄地的动作,指指后院的荒地。这是他俩都比较擅长和熟悉的事情,至于他们从自己的比划里联想到什么,准备画一把锄头还是描绘种地的场景就随便他们自己了。

  这是孩子们第一堂真正意义上的绘画课,冯时夏只在一旁静静缝着被罩陪着他们等作品完成。

  最后出来的风格果然还是很不一样的,有的孩子会很注重细节,一片叶子的脉络,一根线条的走向都看得出来意图,比如小家伙、小黑仔和小女孩;有的孩子就很笼统,力求用简单的线条把整体意思表达出来就行,比如“学委”和大男孩;当然,还有的孩子就很激进,浑身打鸡血似的恨不得用各种线条涂满整张纸,比如“肚仔”和小胖墩。

  冯时夏觉得很有可能这两个一早就有印象派画风迹象孩子越来越像是因为坐得太近相互影响的关系,她有在考虑下次要不要调换位置的事。

  最好认的还是小女孩和大男孩的画,可能也是因为年纪大一些的原因,哪怕技法不行也还是很想把东西更写实地描绘下来。

  小女孩画的一片草地,有画不同种类特征的植株。大男孩画的能根据轮廓大致分辨出是几个人一起在劳动。

  小家伙画得也多,还细,大多她认不出来是什么,唯独有片叶子认出来了。

  小黑仔开始用羽毛印了好些痕迹,后来见大家都用笔,他也拿笔把那些羽毛连到一起,像编织的工艺品似的。

  “学委”那可能就是在严格要求自己画格子吧,或者其他什么她没弄明白的东西,因为有的格子里头好像还点了一些点进去,不像是随便乱点的,只是不知道代表的什么。

  “肚仔”和小胖墩的线条实在堆叠得太满,恕她真的难以辨认。

  画完后她看了一圈但没有评价,只让大家在边角留白的地方画上自己的字母代号,她再给标注了大致的日期。

  画是画完了,她不评价,但是孩子们的创作应该都有自己的想法,这是需要表达的。这是画画中另一个重要的部分,让大家都能跟随着创作者去理解他们的想法,听到他们画画的声音。

  她把堂屋正对门口的坐向空出来,那里光线最好。让大家轮番过去带着自己的画跟小伙伴说明。

  如小女孩害羞说不了两句就跑了下来,如“学委”力求简洁有力,吐了几个词语就不肯再说了,如小家伙每一处介绍的精精细细,如“肚仔”话痨地重复了无数遍同样的问题。

  好在,大家都勇敢去开口说了。

  最后,冯时夏高兴地起身拍拍手鼓了掌,把大家的画都收拢来打算替他们保管。

  她手里的每一幅作品笔法都很稚嫩,哪怕年岁最大的两个,跟幼儿园小朋友的作品也差不多,但她却觉得自己的第一步总算是做到了,孩子们的第一步也做到了。

  她当然不觉得自己能培养什么天才,也不知这样的教学方式还会不会扼杀某种绘画天分,只是大不了权当在孩子们不算抵触的课堂时长内带着他们涂鸦玩一玩,调剂下写字的枯燥吧。

  毕竟不是所有孩子都能跟小家伙似的一坐能半个小时不扭屁股地写下去的。

  她如今都不知这么点大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她没当过老师,也不是什么教育专家,算不上有多大的资格和能耐。她更不是神,不想因为一堂课给自己绑上多高大沉重的枷锁。

  这些孩子现在连基础文字学习的机会都没有,她只能尽自己所能去启发和引导,希望能对他们以后的成长有一个正面的作用,其中也许难免仍有错漏的地方,但她选择先宽恕自己。

  不然她连这一步都不会有勇气去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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