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落座，气氛轻松了不少。
苏陌靠着椅背上，问道：“飞鹰堡虽是前线九堡中最小的一个，但常驻散修数万，像你们这样心怀抱负的人应该不少吧？为什么不联合起来，共同创建一个商会？”
顾程无奈道：“有这么想过，但说句不好听的，我们散修背景和经历都很复杂，人心难定，容易陷入内斗。商会成立之后，谁做会长？谁说了算？权利该怎么划分？资源怎么分配？做生意可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总不能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吧？若不能同心同德，很容易被人挑拨。曾经有位元婴境的老前辈，强势整合六个猎妖团，在隗玉山建立了一座山庄，只是尚未站稳脚跟，便由于麾下弟子骄横，引来数个强敌，从而陷入内部混乱。推卸责任不择手段，各派系间谁也不信谁，最终自相残杀，不得不宣布解散，被数个家族瓜分了。”
苏陌点了点头，人心涣散，便是散修不成气候的根本原因了。
顾程犹豫了片刻，问道：“公子，不知您和石统领是什么关系？商会成立后，应该给出哪些条件？我好提前做好准备，一群兄弟也在等着我，也好给他们一个答复。”
苏陌眼中精光微闪，问道：“你之前给的什么条件？”
“商会筹备，石统领给了很多方便，原本准备给他三成份额。康家乃本地大族，掌控诸多矿藏和药石资源产出，生意上少不了交往，需要上缴两成份额。拉拢其它猎妖团和散修，保障商会能平安运转，也需要拿出一成份额来打点。”
“啧啧，这么一算，你顾程出人出力，承担所有风险，最终却只能占四成份额？”
顾程叹息道：“不怕公子笑话，这已经是在下准备这么多年，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苏陌摆手道：“原本给康家的两成份额，直接转送给石统领，至于打点其它势力的那一成，留给你自己就好了。否则自己辛辛苦苦创建的商会，却连一半的份额都没有，岂不是个笑话。”
顾程愕然，小声道：“能行吗？康家先不说了，那些猎妖团和散修，或许不敢上门挑衅，但暗地里的手段，可是很恶心人的。”
苏陌看向他，“格局放大一点，不要老是低着头思考。”
顾程满脸疑惑，没听懂。
苏陌淡淡道：“当石统领占三成份额的时候，大概能出三分力，但当他占据半数份额的时候，就会出七分力。在飞鹰堡，不管统领府是强是弱，都是名义和法理上统治者。有了他的庇护，那些宵小之辈，还敢犯事吗？求人送礼是有讲究的，如何让手里有限的资源，最大限度的转化成人情，更是一门大学问。以后放心跟着统领府，该安排的，我会给你安排的。”
顾程略作犹豫，便重重点头道：“在下明白了！”
苏陌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问道：“你麾下有多少人？修为如何？”
顾程回道：“五百六十三人，除我之外，三境修行者两人，二境四十五人，其余均是一境修为。”
“人都可靠吗？”
“公子放心，都是并肩战斗多年的兄弟，绝对可靠。”
“你管的住他们吗？”
“我们羽鹰猎妖团不像其它猎妖团那么松散，最重规矩，在下带着他们几十年了，自认还是有些威望的。”
苏陌点头道：“一两个人，我可以耐着性子教导，但人多了，我就懒得逐个应付了。你听着，不可靠的，让你有疑虑的，尽快踢出去。这既是为你好，也是为商会好。否则，将来若是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到时候我下手狠了，你为难，我也心烦，明白吗？”
顾程郑重道：“公子，在下保证，若是出了问题，在下自会清理门户，绝不让您心烦！”
“好了，我信你！”苏陌笑了笑，随即取出一块玄铁令牌，放在桌子上，“拿着这块令牌，去找石泽，把条件说清楚，他会帮你的。”
顾程低头看向令牌，小声问道：“我自己去，能行吗？”
苏陌神情淡淡，语气却不容置疑，“没什么行不行的，让你去，你就去！”
顾程只好拿起令牌，攥在手里，暗暗输入几缕元气，似乎想要从中找出点什么痕迹。
苏陌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好了，事情谈完了，顾团长先回去休息吧！”
顾程连忙起身，拱手道：“打扰公子了，在下告退。”
“宋伯，替我送送顾团长。”
“是，公子。”
两人离去没多久，蛮虎便走了进来，嘴里嘟囔着，“公子，咱们又是谋划，又是设局的，连石统领晋升洞府境都往后推了推，还要冒着得罪康家的风险，做了这么多，却只多出两成份额，是不是太少了？我看你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按原计划，在堡内开家完全属于咱们自己的商铺得了。”
苏陌平静道：“贸然开设星海阁分部，只要是有心人，很快就能打探出咱们的底细，容易引起康家等本地势力的警觉乃至敌视，不利于石大哥暗中积蓄力量。至于顾程的羽鹰商会，只需要慢慢渗透进去，将商队和渠道牢牢掌控在我们手里，占几成份额，重要吗？”
“公子高明！”
“算不得高明，说到底，这一切的算计和谋划，都是建立在石大哥这个统领职位上的。否则，单是一个康家，就不是我们能招惹的。”苏陌从怀中取出一个紫玉瓶，抬手递给蛮虎，叮嘱道，“你去趟统领府，把玉盒交给石大哥。”
“这里面是什么？”
“一个有钱人送的好东西，应该能让石大哥多出几分把握。”
“生机…泉水？”
“嗯，飞鹰堡虽然不大，但三境圆满的修为，在统领这个职位上，终究还是差了点意思。对了，你去的时候，不用避着顾程等人。”
蛮虎连忙接过玉瓶，小心翼翼的收入空灵戒中，然后搓了搓手，腆着脸道：“公子，你看我……”
“放心，你那一份，我帮你准备着呢。等你在青林城立了功，随时给你送去！”
“公子英明！”
出了房屋，顾程脚步渐快，压在心头的大山，全部消失不见，只觉得通体舒泰。
走出小院，守在不远处的柳烟，立刻迎了上来。
“怎么样？成了没？”
顾程拿出令牌，在柳烟眼前晃了晃，狠狠点头道：“苏公子答应了。”
柳烟先是一喜，然后把顾程领到偏僻处，小声问道：“苏公子提了哪些条件？”
“没有条件！”
“啊！”柳烟一惊，追问道：“没有条件？怎么会？”
顾程笑道：“苏公子确实没有提出任何条件，只是让我把原本给康家的份额，转交给石统领。或许在他眼里，我们这点蝇头小利，是没办法和一份人情相比吧！”
柳烟沉默片刻，说道：“看来，我们都小看了这位苏公子的背景了。”
顾程摇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直到现在，我连苏公子的身份都不清楚。但那种从容，让人不由自主的去相信他，跟着他走。”
“不清楚？！那…那这块令牌有什么用？会不会是假的？或者只想稳住我们，去打地肺火池的注意？”
顾程吓了一跳，连忙道：“我的姑奶奶，你小点声，别让他听见了。你放心，苏公子给我令牌时，可没有什么时间限制，不可能是骗我们的！”
柳烟拍了拍胸脯，嗔道：“那你不早说，害的人家乱想！”
顾程握住柳烟的手腕，沉声道：“有些话，我必须先说清楚，收下这块令牌，在商会的立场上，我们就是苏公子一方的人了。这份人情不可能真的白给，今后很多事情，恐怕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了，答应他的事情，要尽量做到最好。”
柳烟轻轻拥着顾程，颔首道：“好，我明天亲自去安排。”
顾程松了口气，原因很简单，若时柳烟不愿意，他也只能放弃，那么兄弟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就要付之东流了。
“夜深了，咱们回去吧！”
柳烟抬头问道：“你不去统领府吗？”
“不着急这一会儿。”
“嗯，也好，免得让苏公子认为我们不信任他。”
顾程低头看向柳烟，佳人柔媚，一颦一笑，都是为他动容，不由得心生愧疚。
“烟儿。”
“嗯？”
“对不起，这些年，辛苦你了。”
“……”
“等商会成立了，我们正式结为道侣好不好？”
“……”
顾程突然有点心慌，声音变得越发轻微起来：“你……你不愿意吗？”
怀中人肩头耸动，无声抽噎，泪透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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