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福老管家气喘吁吁，满脸是汗，看着清言的目光却有些小心翼翼，比之从前，不知恭敬了多少。
清言忽得想起之前叫小绿去办的事情，看样子，孟福没让她失望，大约是大义灭亲了。
她含笑看着孟福道：“四方馆来人，是何人所遣？”
“回三姑娘，是郦阳公主。”
“郦阳公主？”清言有些疑惑：“我怎么不记得本朝有哪位公主封号郦阳？”
孟福忙道：“郦阳公主确不是我朝公主，来人是被四方馆的令吏带着的，看样子是凉国人。”
此时水轻云来朝的消息还未传播开来，孟福这猜测倒是全凭眼力，清言便立时明白了，郦阳公主便是水轻云吧？
水轻云叫人来找她，莫不是蛇毒复发？
不应该啊，她那解毒丹可是货真价实，只要当时能解毒，便是真的能解毒，当时解了后来又复发的事基本不太可能发生，清言便有些不想去，她道：“去回绝一声，就说……”
孟管家体贴道：“……就说，三姑娘太累，回府后便歇下了？”
虽然有些矫情，但清言也想不出更合适的理由了，更何况，回绝便是回绝，她也不在乎水轻云看不看得出来，便点了点头。
孟福转身要去，清言却叫住了他道：“孟管家，马涛现在何处？”
孟福本就提着心，本以为三姑娘此时顾不上问自己，没想到还是被叫住了，好在他早有准备，闻言立时回道：“那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已被老奴带人押下了，老太太说要罚到下面庄子上去，不过，暂时还未处置，老太太没精神管，说叫三姑娘最后定夺。”
清言点点头，看向孟福道：“就按老太太说的办吧，不过，马涛与范家舅爷私通消息的事，他媳妇知道吗？”
马涛的媳妇便是孟福的女儿孟勤，孟福闻言叹息一声，直言不讳道：“这种事情，她怎会不知？三姑娘，其实，马涛与范家舅爷过从甚密之事，老奴以前也知晓，只不知他会这般不知分寸……”
“嗯，”见孟福态度坦然，说话间也并未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清言便点了点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也怪不得你，只是你女儿，她知情不报，却是不能留在府中了。这样吧，给她两个选择，要么带着孩子去下面庄子上，陪马涛也可以，令找个京郊的庄子做些轻省的事情也可以，要么，就赎身，到外头去过活，你问问你女儿，看她选哪个。”
孟福早就设想过女儿的将来了，他本打算是叫女儿出府，没想到三姑娘竟肯留人，他闻言毫不犹豫地跪地道：“多谢三姑娘开恩！阿勤已同我说过，后悔之前没能早点揭发马涛，倒让他在歧路上越走越远，她心中愧疚，愿将马涛之前拿回家的不明财货全部交出来，只希望能留在孟家，将功折罪，做什么活计都愿意。”
清言点了点头，道：“行，你看着办，好了，你去回绝四方馆的人吧。”
孟福感激地起身，之后赶忙去了。
小绿在一旁默然不语，等孟福走后，清言笑道：“怎么了，一脸不高兴？”
小绿却道：“姑娘，您不知道，那马涛的媳妇穿金戴银，奴婢去马家时，他家可阔气着呢！”
“孟管家不是说了嘛，他那女儿愿将马涛获得的不明财货都上交啊，以后她就没那样的好日子过了。”
“可是，那也不够啊！”小绿恨道：“勤嫂子之前可享了不少福，如今却还能得这样的好下场，奴婢觉得不公！还愿意留在孟家将功折罪呢，也不想想，她一个弱女子，带着孩子到外头过活还过不过的下去！让她留在孟家，姑娘也太好心了些！”
清言却摆了摆手道：“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孟福在孟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他又是祖父以前的同袍，同祖父有交情，总不好牵连太过。再说了，马涛虽然可恶，但之前二婶当家，马涛此举，未免没有投效二婶的意思，罢了，如今二叔二婶都回了老家，咱也不能做的太绝，否则府里人心惶惶，也不是好事。”
小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总算不再义愤难平了。
如今孟老太太病弱，米氏也没强到哪儿去，两个姨娘都缩着脖子不敢出头，府中琐事一时无人掌管，自然堆到了清言这里——清言不过进宫一天，小绿便回了近一刻钟的事。
见清言有些不耐烦，小绿道：“老太太说了，以后府中诸事都交给姑娘处置，姑娘还是耐点心吧！这才只是个开始。”
在小绿看来掌家是大大的好事，毕竟，这意味着实实在在的权势，看看之前二夫人范氏掌家之时，那是何等风光？
清言却并不怎么感兴趣，她能为“孟清言”做的事——救治米氏和青柏，为米氏和青柏夺回长房应有的地位，惩治欺压米氏和青柏之人——都做到了，剩下的，她便不太有耐心了。
至于什么掌家之权，表面风光罢了，看那什么二奶奶，累死累活没人说好，所以啊，不是自己的家，就不要费那个事，吃力不讨好的。
不过，眼下这情况，清言想推脱也推脱不得，那胡姨娘看着倒有些聪明，可清言就怕她太聪明——胡姨娘能带着儿女在孟老太太手底下过的安稳平和，米氏却自己被害儿子被害，哦，女儿也被害了——可见米氏不如胡姨娘多矣，叫胡姨娘做事，做着做着说不定就把侯府爵位抢走了。
这可是清言不能允许的，她自然不稀罕这东西，但这本该是青柏的，那青柏就一定要得到。
“以后，家里的事情还是去过问夫人，叫夫人定夺吧，老太太那里，我会去说的。”反正米氏现在恢复的越来越好了，剩下的不过是体虚气弱，这都是可以慢慢调养回来的，而且，看米氏那郁郁寡欢的样子，倒是叫她做些事情，说不定能少些烦恼养得快些。
反正，如今有她坐镇，谁敢作妖，便得先过她这一关。
小绿有些失望，不过两天，她便尝到了做掌家之人贴身婢女的甜头，以前她到哪里无人问津，如今么，她到哪里都是“小绿姑娘来了”“小绿姑娘快坐”之类的客气话，而那些积年的老嬷嬷，尤其是曾经给过她气受的，哪个不抢着恭维她？越是欺负过她的越是恭维的厉害，叫她心中畅快不已。
不过，想到自家姑娘这般厉害，连老太太都对姑娘言听计从，她又释然起来。
自己一句话便让小绿神情变幻，清言颇觉得无语，这小丫头，对这些事情在意的过分，权势心也太重了。
正要教训几句，便又有人来回事，问得是如今府中冰不够用了，要不要到外头采买一些，清言不禁扶额，这种事……她真的不想管啊！
在她看来，夏天热点很正常，用不用冰无所谓，她以前流落街头的时候，什么消暑措施也没有，不也照样活过来了？
不过孟家是侯爵，府中的吃穿用度都有定例，这虽然可以改，但若有客上门，却不好怠慢了客人。
清言便叫人去买，那回事之人顿时为难道：“夏日冰贵，奴婢之前去找账房支取银钱，账房道是无银可支，未曾应允，眼看着地窖之中存冰无几，奴婢这才有些着忙，请三姑娘定夺。”
清言目瞪口呆，感情，这管家不仅劳心劳力，还要搭钱啊！
经典之作诚不我欺，掌家果然只是表面风光。
她不禁道：“之前二婶是如何做的？”
那人便道：“前日奴婢便将此事回了二夫人，那时二夫人说过两日再说，如今……”她看着清言欲言又止，清言呵了一声，正要叫小绿去找孟管家讨要马家应该上缴的财货，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毕竟堂堂侯府，还要靠着罚下人的钱过日子，说出去未免丢人，她便道：“再等两日。”
便宜祖父可是在西南发了财的，只是车辆笨重，还得过两日才能同押送的骁烈军一起回来，到时候，孟家自然就有钱了。
想到骁烈军，便想到了某个熟悉的人，清言只觉得心中绞痛，顿时黯然神伤。
终身大事，他说拒便拒，之后也不来解释解释，哼……
不过，清言也只是痛了一下，便丢开手，之后对小绿道：“你记得去找孟管家，叫他将马家的事情尽快了结。”什么好看不好看的，能要来一点是一点。
小绿应了一声，那回事之人见清言说起了别的事，知道今日买冰无望，只得先行告退，清言不禁松了一口气。
若是那人不走，坚持要买冰，她便得自掏腰包先顶上了……诶，不对，孟老太太虽然叫她管事，但这个家到底还是老两口的啊，没钱了，该向老太太去要才是！
清言想明白这一层，顿时喜上眉梢，赶忙带着小绿去蕴禧堂要钱去也，她就不信，偌大侯府真的山穷水尽，孟老太太那里，总会有些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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