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贵妃有些心疼的抓着他的手说：“当初他连点兵场都没让你去过，如今突然出征？怎么去？你舅舅他们现在也算是被软禁在京城了，帮不上你......”
江黔摇头道：“不能外公和舅舅出手，父皇他......”
父皇他会因为这个更对您不满，对我不满。
莲贵妃当然知道，眼中带着歉意，他却只觉得自己母妃脖子上的红印触目惊心。
刚刚那个人骂出那么难听的话他都听见了，他对她施暴，他也看见了。
“您受苦了，我想送给您一个人，这三年她就替我照顾您。”
江黔说这话时，他身后的云歌忽然眼皮一跳，心中的‘不好’二字还没有蹦出来，他已经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她说：“以后你就在熙芷宫照顾莲贵妃。”
她几乎脱口而出道：“不行，念亲跟青竹还在王府。”
这下莲贵妃终于忍不住说：“这丫头太没规矩。”
江黔说她是他从外面带回来的，不是受过训的宫女。
她对她道：“去照顾里面躺着的人。”
云歌眉头微蹙刚要说话就听见江黔道：“你先去，一会儿要走了我叫你。”
莲贵妃没再看一旁的云歌，转过头对江黔道：“我让你外公给你一个会医术的人，带上总是有用处的。”
他点了点头，之后便是母子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屏风后是浓重药味，云歌走到床跟前的时候，被子里的人稍稍动了下，声音十分虚弱道：“娘娘？”
刚刚听江黔母子俩说到里面这人好像是伺候了莲贵妃多年的侍女，便道：“姑姑，我是景王爷的带来的人。”
床上人点了点头，问道：“你多大了？是刚刚新进府的么？”
她反正也闲来无事，只要注意到外面的动静，不要让江黔把自己丢在这里就行。于是她搬了板凳过来坐在床前说：“二十又六，是王爷在带我回来的。”
床上的人似乎有些惊讶，只是感觉到投下阴影那处的人伸手在她的眼睛处晃了晃。
她道：“能帮我端一杯水么？”
云歌便起身去给她端了水来。
放下了杯盏之后，云歌不禁问道：“你能看见多少？”
床上的人朝着有光透进来的窗户道：“能看见又能如何，我这命剩不了多久了，还不如早些去了，免得让娘娘还要照顾我。”
不知为何，云歌听见她这么说话想到了青竹，想到了小雅和小六子。
她不禁道：“你的离开对娘娘来说绝对不是解脱。”
床上的人面上惊讶之后是笑意道：“我如今是拖累，姑娘你还小，不知道这种感受。”
不知道么？
她才是最知道的。
云歌道：“我知道。”
她失去了她最最信任也最最信任她的人，这世上在没有谁能这样为了她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
她似是在回忆，那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们的音容笑貌却深刻的印在了她的脑海中，这么久都没有忘记过，以后也不会忘记。
她讲完这个故事之后，停在了小雅跟小六子死在了巷子中。
她说，他们停在那里，以后得岁月他们再也无法参与，不过也好，至少他们再不用跟着自己担惊受怕颠沛流离。
床上的人似乎落了泪水下来，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叹息般道：“我活了半辈子竟然还没有你活得明白。”
云歌从回忆中抽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道：“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才是最大的念想，我现在只想带着我的儿子和丫头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辈子。”
床上的人点点头说：“是啊，我要是好了还能帮着娘娘再做些事情，若是死了，殿下也已经被封王了，不能随时到宫中来陪陪娘娘，她只有我了。”
她点点头，又听见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歌。”
她微微点头说：“好名字，以后你就叫我婧忆姑姑吧，若是我年轻时有孩子，也应该跟你一般大了。”
云歌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以前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蒙尘覆眼，与你眼中的情况很像，或许你的眼睛能治好......”
婧忆摇头道：“没用得，我家娘娘自小学习医术都对我这眼睛没办法了。”
云歌心道，白内障她有办法就好了，面上却还是问道：“可有施过针？”
话音刚落，莲贵妃已经走到屏风后道：“没有，她是蒙了眼，为何要施针？”
她也只是以前在大学的图书馆里偶然看见了这方面的书籍，她记得中药治疗方法有外敷内服再加施针对白内障中初期是最有效的，所以她也只是抱着想试一试的想法说的。
她道：“如果不是外部原因，施针是最有效果的。”
莲贵妃似是不信，问道：“你说说那几处穴？”
“晴明、秋后、攒足、鱼药、合谷、足三里、三阴交同时施针，每日敷药加内服，三日施针一次，没七日时间加长一刻钟，不出三月婧忆姑姑的情况定有好转。”
她凭着记忆说出这些，也不知道这些方法是不是正确的，末了又道：“眼睛周围的穴位极多，要手法熟练的额先生施针才好。”
莲贵妃打量了她半晌道：“我会试试。”
江黔这时候拉起还坐在凳子上的云歌道：“母妃，儿臣先告退了。”
云歌心中一喜，不将她丢在这里就好，而后跟着他出了熙芷宫。
婧忆在床上轻叹道：“娘娘你若是想让我活着，我便再不会这般蹉跎生命了。”
莲贵妃忽然落下了眼泪，上前去拉着她的手说：“想，当然想了。是我才害的你一身的伤痛，你必须好好活着，这后半辈子让我照顾你。”
婧忆也流下了眼泪，摇着头说：“若是再来一次，当初奴婢也会喝了那碗燕窝粥保全你和当时还未出生的殿下。”
......
回景王府的路上。
马车内，江黔目光毫不遮掩的看着云歌，她终究是受不住的咳嗽了一声，因着刚刚的事情她有些不悦道：“为何你不与我商量就提出那种要求。”
他道：“我这不是把你带出来了？”
她冷哼道：“若是你母妃答应了呢？”
“不会的。”
她道：“若是下次在这般，我定不会再这样忍耐。”
江黔忽然好笑似的勾起了唇角问道：“你不怕我会生气杀了你们？”
云歌认真道：“你根本不会杀我们对不对？”
他微微一愣然后挑眉道：“你说的不错，至少我目前还不想你死。”
她撇撇嘴不再说话，他却又问道：“你说你杀过人，跟你的那两个死去的仆人有关系？”
她不满的皱眉道：“你偷听我讲话？”
“是你声音太大，我和母妃坐在外面听了好久。”
“你们......”
看她气结，伸出手指指着自己那副模样，江黔情不自禁的弯起了唇角。
云歌此刻却觉得江黔竟然如此好看，她也有些情不自禁，情不自禁的吞了口水。
回到景王府之后，天风上前道：“天蒙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江黔点点头说：“外公那边可有送什么口信来？”
天风道：“晋将军跟晋老将军已经在书房等着您了。”
江黔脚步微微一滞，很快恢复如常对云歌道：“你先回去。”
然后便移步去了书房。
云歌觉得宫中那位莲贵妃对江黔十分慈爱，没有丝毫的怨愤，只有说不尽的关切给他，想必他的舅舅与外公对他也是不赖的。
想到这儿，她不知为何心中一松，然后去了念亲跟青竹住的院子。
书房中。
江黔刚刚到了书房里，就看见黑着脸的晋老将军狠狠地一拍桌子说：“这下可好了，他要是这么死在了边境，我们晋家也该死到临头了。”
“妹妹在宫里总是有办法......”
晋跃说了这话之后，晋老将军更是愤怒道：“她？她若是有办法能自己落得个被软禁在熙芷宫中十五年的下场么？！”
晋跃还是心疼自己的妹妹，劝慰道：“妹妹也是可怜人。”
“可怜，是可怜，亲生儿子一个流落在外不知死活，另一个马上就要死了，世上没有一个人再比她可怜了。”
江黔在门外紧紧的捏着拳头，不一会儿他又松开了拳头，推门而入，再恭敬行礼道：“见过外公舅舅。”
晋老将军冷哼一声，晋跃则上前来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你为何不推了这差事。”
他有推脱的资格？
江黔心中冷笑，面上却是带着恭敬道：“黔儿也想借这个机会锻炼......”
话音未落，晋老将军骂道：“你这孽障，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晋家想想，要是没有晋家在你身后，你以为你能从熙芷宫出去，能被封王？”
“外公教训的是。”
他越是一脸惶恐和恭敬晋老将军便越是气急，指着他气的手指发颤道：“你别装了，有怒气却不敢发泄出来？是个不成器的东西啊！当年若是知道你这么无用就不该让你娘生下你，那个孽种也许都比你可靠。”
到后来，他骂的话越来越难听，最终还是晋跃听不下去把骂骂咧咧的晋老将军拉出了景王府。
江黔还站在原地，捏着拳头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江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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