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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书院 > 阿澜洛长天 > 第74章 他亲手杀了她
 
她忽然就恨起自己来,没学过什么本事,遇到事情,除了眼泪,除了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来逼迫威胁别人,好像就不会做其他的了。

阿肥离开后,她就等啊等,数次抬头,都没能看见阿肥的影子,可是她总觉得已经过去了好久了。

怎么就还没有回来呢?

越等越是心焦,心底有股不安在慢慢地弥漫,入夜之后,她眼睛都盯得酸涩了,终于看见了阿肥的身影。

阿澜飞快地跑过去,却看见它的腿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她的心慢慢地往下坠,那重量让她几乎都要无法呼吸。

不死心地将阿肥拉起来翻找,最终却一无所获。

"怎么会没有呢……"她不愿意相信,"是不是你给弄掉了?"

阿肥无辜地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

阿澜死死地抿着唇,半晌自言自语,像是在猜测,又像是在安慰自己:"肯定是你给弄掉了。"

她将阿肥又放出去,"你那么聪明,肯定能找回来的对不对?"

阿肥被她戳得往外了一点,却又站着不动,只歪着脑袋看她。

阿澜抬手,狠狠抹了一把眼泪。

她不相信,皇叔上次还回复一张白纸,这次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是什么意思呢?他难道真的……

忽然就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真的是高估自己了。她还想,利用皇叔对她的感情,胁迫他放人,可是没想到,他根本就不在乎。

哪怕她以命作赌,哪怕他知道,她性格冲动,不会只是随便说说。

阿澜又想起来,曾经她因为好奇外面的世界,踩着水缸往冷宫的墙上爬,摔下来蹭破了一点皮,她都还没哭,他却已经阴沉着脸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那是他第一次斥责她,但是阿澜一点都不害怕,因为他比谁都要担心心疼她。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心已经变了。

她曲起腿来,窝在宽大的椅子里,背靠着椅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深夜时分,房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一道修长人影走了进来。

屋子里的烛火轻轻摇晃,几盏灯已经烧完只剩下最后一盏,可这最后一盏也快要燃尽了。

那人走近了,借着已经变得微弱的光,看见了她脸上的泪痕。

他伸手,想要去帮她擦拭一下,手快要碰到她脸颊,却又顿在半空。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窝在椅子里实在不舒服,他想要将她抱到床上去,可是又怕弄醒了她,最终只是拿了件厚实一些的披风,轻轻盖在她身上。

火焰越来越小,最后那点火光挣扎着,最终还是灭掉了,屋子里霎时间一片黑暗。

他在阿澜的对面,沉默地面对着她,过了不知道多久,黑暗中响起他微不可闻的声音:"阿澜,不要怪我。"

然后起身离去。

外边看守的人见他出来,急忙行礼:"殿下……"

他抬手止住,道:"别打扰太子妃休息。"

接着又摆摆手拒绝了对方递来的灯笼,接着月色慢慢离去。身影最终消失在一片暗影里。

谁都不知道的是,屋子里,在关门的声音传来之后,本来熟睡的阿澜就睁开了眼睛,眼里带着血丝,不见丝毫睡意。

她回想着刚才听见的那句话,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她呆呆地看向门的方向,许久没有收回目光。

第二天早上,天才刚亮,阿澜就听见外面有人说:"靖王又攻城了!"

忽然"砰"一声响,一个阿澜没见过的副将带着人闯进来,态度恭敬却强硬地道:"太子妃,请跟末将走!"

"去哪里?"阿澜仍旧窝在椅子里没下来,她看起来比昨天要憔悴了许多,小脸上不见丝毫红润,闻言也没什么脸色变化,只轻轻开口问道。

副将也不回答,只道:"是殿下吩咐的,太子妃请跟末将走!"

他已经做好了用强硬手段的准备,只是没想到,阿澜根本就没有要反抗的意思,听到是洛长天吩咐的,她怔了一瞬,而后轻轻"哦"了一声,就拉开身上的披风,起身慢慢走了过来。

副将愣了一下。

还是阿澜提醒道:"走吧。"

那副将也不再多说什么,在前面领路,让阿澜跟在后头。

阿澜的后面,还有不少士兵。

身上要是再绑一根绳子,她就是被押解的犯人了。

阿澜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虽然侍女也会给她送,但是心头事情那么多,她根本没什么胃口,这会儿走路感觉人都是飘的。

见副将带着她一直往外走,她问了一句:"去哪里?"

副将道:"到了太子妃就知道了。"

等到远远的看见城楼,阿澜脚步顿了一下。

"太子妃,请。"副将见她这反应,手都握到了刀柄上,一句话不知道是威胁还是警告。

阿澜抬脚,继续往前。

被带上城墙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意外了。

只是没想到,她刚站定,就有人上前,毫不客气地用绳子将她绑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阿澜惊愕。

士兵并不言语,手上动作一点未停。

阿澜猛地看向一边,那里站着仇子荐等人,而在被他们挡着的身后,阿澜隐隐约约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夫君!"她有些惊惶地喊。

没有人回应她,只有仇子荐不忍地别过头去。

"夫君!你让他们别这样对我,我害怕……"她哭着说。

仍旧没有人应声,士兵推着她向前。

站在高高的城墙上,阿澜看见了底下皇叔的身影,眼里弥漫着水雾,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感觉他和以前仿佛也没什么不一样。

透过他的影子,阿澜隐约间仿佛看见了洛长天的身影。

以前在南庆城那次,她也是被人押在城墙上,脖颈上悬着锋利的刀,被当成威胁他的工具。

那时候她不敢相信洛长天,害怕都不敢表现出来。

可是这次她都哭了,开口求他,他却冷漠地不给回应。

而下方的皇叔……阿澜茫然无措地想,他难道真的要看着她去死吗?

她又费力地扭头,想要去寻找洛长天的身影,却只看见他轻飘飘一抬手,然后押着她的士兵就开始动作,在明白他们想要做什么之后,阿澜不可置信地喊:"洛长天!"

她什么都没法阻止,士兵手下利落地将她双手绑紧之后,推下了城墙!

在那瞬间阿澜闭紧了眼睛,忽然就不愿意再在人前懦弱了,她死死咬着嘴唇,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她想起来那次被追杀,她捅死那个刺客的时候,心里也是那样的绝望,因为知道不会有人来救她。因为知道退后一步就只能死,所以唯一的选择是握紧手中的刀。

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那样心狠而冷漠。

现在面前没有镜子,她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表情,但是她想,必定也和那次一样,满是漠然和麻木。

只是这回,她感觉心都是冷的。

她被吊了起来,悬在城墙下方,手臂酸痛得厉害。

阿澜咬着牙没有哼出声,眨了眨眼睛,等眼里滞留的眼泪滚落出来,视线清明了一些,她才抬眼,看向对面。

在离她不是很远的地方,有皇叔在那里。

可是他是真的不会心疼她了,看见她这模样,一张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她于他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城墙上,有人站了出来,高声道:"靖王爷!大公主就在这里!靖王爷想要要回她,可以!只不过有两个条件,一是放了我们越国那十三位将领!二是退兵!若是做不到--"

有人拿了刀剑,走到阿澜的上方,将刀刃悬在绳子边上。

"这绳子一割断,大公主可就要没命了!"

他们不叫她太子妃了,改叫她大公主,用她来威胁皇叔。

可是看着皇叔无动于衷的模样,阿澜心想,真是打错了算盘,她要是真的死了,皇叔或许还会觉得了却了一桩心事呢……

"听闻大公主是由靖王爷养大的,感情非比寻常!靖王爷想必也不愿意看到大公主命丧当场!"之前说话的人继续威胁道。

见靖王脸上不见一丝焦急,又有人道:"靖王爷难道是以为我们不敢不成?如今大公主可不是我们的太子妃了!她泄露机密,和靖王爷你里应外合,早已经背叛了太子殿下!背叛了越国!这样的太子妃,我们不要!"

靖王仍旧没有表态。

阿澜听见头顶上似乎有隐约的声音,他们好像认为,皇叔提出那样的要求换她,必定是很在意她的,怕是因为她偷取机密的事暴露了,可能会遭到洛长天的制裁,不想她出事,所以才想要换回她。

可是皇叔现在的态度又让他们摸不透。

阿澜忍不住费力地扯唇笑了下。

谁能想到呢?他根本不是想保护她。

听着城墙上那些威胁的话,靖王身边的人忍不住骚动起来。

"王爷,这……"身边的亲信知道靖王对这位大公主的在意,不由得担忧起来,难道真的要接受这威胁吗?

却见靖王忽然闭上了眼。

良久之后,再睁开眼睛,眼底已经看不见一丝情感。

有些凛冽的了风从城墙呼啸而过,阿澜衣衫单薄,出来时又没有批上那件披风,冷得身体都有些僵硬。

长发被吹得粘在脸颊上,遮挡了阿澜的视线,让她看皇叔都有些看不清。

可是明明看不真切,她却忽然觉得,在某一瞬间,皇叔变了。

不等她想明白那是什么变化,就见他忽然抬手,搭起了弓箭--

没有一丝犹豫,长箭带着势不可挡的凌厉气势破空而来,瞬间穿透阿澜的身体!

"太子妃!"

"阿澜!"

一瞬间惊呼声无数,阿澜没看见都能想象出一张张震惊的脸,所有人都没想到,靖王出箭,杀的竟然是她!

阿澜不可置信地看向前方,她瞪大了眼睛,眼里流露出浓重的哀伤和绝望。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席卷了身体,让阿澜痛得几乎要无法呼吸。

但是她不知道,那股疼痛,是来自于伤口,还是来自于心脏。

透过模糊泪眼,她仿佛又看到当年纵容她、宠爱她的皇叔。

一会儿是他让她趴在他膝头,耐心地给她讲故事。她听得睡着了,他就小心地将她抱起来,送回屋里去。

一会儿是他亲自监督她练字,犯了同样的错会被他打手心,可是她眼睛一红,他就只能无奈地放下戒尺,站在她身后,圈着她小小的身体,握着她的手,手把手地教她改正。

一会儿又是她趁他不在偷偷爬到屋顶上去,被他发现后因为慌乱直接掉下来,被他接在怀里,疾言厉色地训斥,并且罚她抄写书本,可她深夜伏在桌案上,累得睡了过去,他又将她送回床上,当做不记得对她的惩罚。

一会儿又是她大了一些,懵懂又羞涩还强装镇定地说要嫁给他,他目光深深地看着她,最终手掌落在她头顶上,轻轻揉弄,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

最后,她看见他亲手将他的贴身玉佩系在她腰间,对她说:"阿澜,我等你回来。"

忽然他再次搭弓,这一次射断的是吊着她身体的那根绳子,身体直直往下摔去的那瞬间,阿澜看到,所有的画面和回忆,都成了碎片,彻底湮灭在空气中。

视线还能模糊视物的最后一刻,阿澜看见他放下长弓,抬手发出进攻的指令,全然不受她的死亡的影响。

冷风呼啸、铁蹄铮铮,声音杂乱极了,渐渐那些声音都越来越远,阿澜彻底失去了意识。

那个人啊,他将她如珠似宝地珍视保护了那么多年,如今他亲手摔碎了她。

……

阿澜以为她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但是她却又睁开了眼睛。

呆呆地看着帐顶,好一会儿,她才转动脑袋,看向旁边。

身体仿佛是木头做的一样,僵硬极了,她都能听到骨骼摩擦发出的声音。

意识渐渐苏醒,她看清这是一个简陋并且窄小的房间,床帐是用粗布做的,还有些陈旧,地上没有铺地板,是凹凸不平的泥土地。

忽然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女人嗓门很大,男人声音轻一些,很温和。

阿澜艰难地坐起来,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撑着床小心地下了地。

双脚软得像面条一样,落到地上后根本撑不住。

就要摔倒的时候,忽然有人推开了木门,瞧见里面的情形,他飞快地闪身过来,及时地扶住了她。语气有些惊喜,"阿澜,你醒了?"

阿澜脑袋晕了一瞬,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就见面前的人戴着个面具,束起的长发雪花一样白。

这人给她的感觉有些熟悉,阿澜呆愣了好一会儿,声音微弱地问:"你是……温遇?"

对方沉默了一下,然后笑起来,说:"是我。"

他将她又扶回床上去,说:"你身体还虚弱,再养两天才能下地。"

"可是温遇,"阿澜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头发……怎么了?"

太久没说话了,身体又虚弱。她说话的语调都有些不正常。

看出温遇的异常,她又仔细观察,发现不只头发,他身形也消瘦了很多。

温遇轻描淡写道:"吃错了东西,找了大夫看,说是没见过的奇毒,没法子解,就这样了。不过好歹保住了命,头发白了也没什么。"

他看向阿澜,"还是,阿澜不喜欢我这样子?"

阿澜轻轻摇头,垂首道:"不喜欢,找到医术厉害的大夫,看看有没有人能帮你解毒吧,这样不好看。"

温遇掩下眼底的情绪,笑了一下,说:"好。"

阿澜沉默了一阵,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地方?"

她还记得当时利箭穿透身体的疼痛,还记得皇叔挥兵进攻,马蹄或许要从她身体上踏过去。

可是现在她竟然没死,还和温遇待在一起。

"你救了我吗?"她问温遇。

温遇点头承认,对于怎么救的她却不愿意多说,只道:"这里是一个无人发现的小村庄,在朝廷那里没有记录,不管离京城还是兰陵城都很远,若不是误打误撞,没有人能找到这里来。"

他缓和下声音,跟阿澜说:"村里人都性格淳朴善良,你受伤之后我不好照顾你,请了隔壁的赵大娘帮忙。她很热心,天天都在盼望你能醒来,若是知道你醒了,肯定会很高兴。"

"刚才外面和你说话那个吗?"

"你听到了?就是她,她送了一些鸡蛋过来,说是等你醒了给你补身体。"

阿澜沉默下来,半晌说:"赵大娘真是个好人。"

一个过往素未谋面、毫无交集的陌生人,都这样的关心她,可是她的丈夫、她的皇叔,她最为信任的两个人,却这样对她。

仰头控制住汹涌的泪意,她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温遇说:"一个多月了。"

阿澜惊愕。

她喃喃道:"睡了这么久吗?"

忽然她伸手,摸了摸受伤的地方,发现已经没有感觉了。

她神色怔怔,又问道:"你也在这里待了一个月吗?那你的前程、你的家人怎么办呢?"

温遇没有说,她就能猜想到,躲到这地方来,躲的是谁呢?无非就是洛长天,还有皇叔。

温遇是洛长天的臣子,他的整个家族都还在京城,他这样做,有想过后果吗?

"没事。"温遇淡淡地说。

可是怎么会没事,想到都是为了她,阿澜心里顿时无比的愧疚。

"你做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温遇知道她的心思,是想让他回去,觉得还有求得洛长天原谅的可能,但他一句话打破了她的幻想:"当时那样的情况,我要将你带出来,自然是所有人都看见了。"

阿澜再次沉默。

温遇道:"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不是在温家长大的,和温家人除了那点血脉牵连,也没有什么情谊了,在殿下那里,我和温家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他不会混为一谈。"

他又从其他角度安慰了几句,阿澜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她动了动唇,想要问问那天之后的事情,但是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外边药应该煎好了,我去看看,你好好待着。"温遇说。

阿澜点头。

他拉上门出去,阿澜的手又落在当初受伤的地方。

她解开衣服,想要看看伤口,可是却震惊地发现,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伤口!连个疤痕都不见!

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地方,可是心里又确定,当时那么痛,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更何况,她将周围都看了一圈,自己身上根本就没有伤口!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她做的梦吗?!

阿澜满面震惊,将衣裳拉上,"温遇!"

听到她语气惊慌,温遇很快就进来了,"怎么了?"

"我身上为什么会没有伤痕?"阿澜直直看着他。

温遇并不意外,他道:"当初你重伤濒死,我带着你误打误撞遇到一个云游的神医,他医术高超,救回了你的命,还给了我一盒祛疤的膏药,来到这里之后,我拜托赵大娘每天用那膏药给你涂抹伤口,没想到会真的完全消除痕迹。"

阿澜有些不信,这是多高超的医术,就算祛了疤,可是怎么会一点印子都没留下?

但是不相信温遇说的,她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既然那神医医术那么高超,你就没让他给你看看吗?"阿澜忍不住问道。

温遇道:"我中毒是神医离开之后的事,之后再想要寻找,也找不到人了。"

又道:"药已经好了,我去给你端来。"

他出去后没去煎药的地方,而是先去找了赵大娘。

"大娘,我拜托你点事……"

温遇端着药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一个眉目和善的妇人,看到阿澜之后,她喜道:"姑娘真的醒了?这就好了!你不知道这一个月来你哥哥多担心!"

阿澜愣了一下。

温遇给她介绍:"这位就是赵大娘。"

阿澜就道:"赵大娘好,这段时间麻烦大娘了。"

"嗐,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赵大娘性格很是爽朗,"你哥哥也帮了我们不少忙呢!"

阿澜还没什么力气,赵大娘接过温遇手里的药碗,"阿遇啊,这给我吧,我来喂你妹妹喝。"

温遇将碗交给她,"麻烦大娘了。"

"哎哟,说了别这么客气,你根叔他们前儿遇到野猪,还是多亏了你才保住性命呢!"

温遇又客气了几句,才出去了。

赵大娘细心地等药凉了些,才喂给阿澜。

她满目的怜惜和心疼,"这天杀的土匪,怎么就舍得对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下这么重的手?"

阿澜听了就明白过来。这受伤原因,还有她和温遇的兄妹身份,怕都是温遇为了避免麻烦编造出来的。

"都一个月了,可算是醒了。"赵大娘又道,"你是不知道你哥哥这段时间有多担心你,每天都往山上跑,想要给你找更好的草药,他刚来这里的时候,身上也没什么银钱,衣裳也破破烂烂的,用身上的佩饰换来一些钱,也都用来给你换药了,自己丁点儿都舍不得用。有天晚上你发起高热,他吓坏了,守了一晚上不敢离开……"

赵大娘碎碎叨叨地和阿澜说起温遇这段时间对她的付出。满心地感慨。

最后又感叹说:"你哥哥对你是真的好。"

阿澜笑了一下,附和了一声,却有些失神。

温遇好像一直都对她这么好,可是为什么呢?

爱与恨都该有个理由,可是温遇的理由,她不知道。

"大娘,听我哥哥说这段时间是你每天给我擦身还有抹药?谢谢你了。"阿澜说。

赵大娘说:"谢什么,举手之劳罢了。"

阿澜又说:"听我哥哥说给我治伤的那名神医医术高超,如今神医我是无缘得见了,不知道他留下的药还有没有?尤其是大娘给我涂抹伤口的那个,我想看看。"

赵大娘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在,掩饰过后道:"那药啊,早就用完了,没了,瓶子都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阿澜也没再追问。只失望地"哦"了一声。

赵大娘离开后,温遇进来,跟阿澜解释道:"虽然说这里民风淳朴,但是到底男女有别,我们住在一起,别人难免说闲话,所以我才跟人说我们是兄妹。"

阿澜摇摇头,道:"你不用跟我解释,我都明白的,还不至于生气。"

她身体实在是太过虚弱,清醒没多久就又睡过去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皇叔。

……

靖王退了兵。

但他还没有撤回西北营地。

背对着帐篷门口,坐在主帅营帐里,他手里摩挲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支发簪,她十五岁生辰的时候。他送给她的及笄礼物。

她一直很是珍视,都舍不得戴。

那次在西北,他将玉佩给了她,她也将发簪拿了出来,说怕弄丢了,暂时交给他保管,到时候回来了再拿回去。

她大概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这样对她。

脑海中又浮现出她满是哀伤和震惊的目光,靖王只觉得心上狠狠一痛,他蓦地捏紧了发簪。

"王爷,"有下属进来,小心翼翼地禀报,"有负王爷所托,属下等人没能找到公主的……"

"尸体"两个字到了嘴边,下属到底还是没敢说出来,怕自己当场就丢了命。

可是心里也知道,大公主是不可能还活着的,当时受了那一箭,之后情况又那么混乱,怕是尸身都已经被马蹄给踩没了。

越国那边的人也在找,比他们还要着急,但是都是一无所获。

靖王沉默了好半天,最后道:"退下吧。"

顿了顿,他又说:"不用找了。吩咐下去,撤退,回西北营地。"

他声音里情绪难辨,让人觉得十分镇定,吩咐对阿澜的死也不是那么在意。

下属恭敬地退下。

在营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之后,靖王忽然猛地吐了一口血!

他捂着绞痛的心口,紧握着那支发簪,发簪上面的尖锐几乎要割破手心。

在这时候,他忽然就醒悟过来--他后悔了。

那么多个欲望汹涌难忍的日日夜夜,背德的痛苦将他折磨得几乎要疯掉,理智都差点被燃烧殆尽。

他以为亲手杀了她,就能结束这痛苦,行事就可以不再有所顾忌,他又可以变回那个万事不挂心头、淡漠得不会为情所困的自己。

可是现在,她终于不在了,他亲手了结了她的性命,他却发现,她死了,比她活着更能让他痛苦。

他或许这辈子,都没法再忘掉她了。

"我的,阿澜啊……"

……

阿澜猛地睁开眼睛。

她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只是一个梦而已……只是一个梦而已,可是她的心还是痛得让她无法忽视。

皇叔射出那一箭时是那样的决绝,怎么可能会后悔呢?

阿澜将被子拉起来,遮住双眼,那一块很快就被浸湿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可是她发现她还是没法去恨他,因为忘不掉他对她的好。

可是她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再也不会……去相信他了。

她又想起洛长天来。

她不愿意去想他,做梦都梦不到他。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会不会为她的死亡有一点难过呢?

在将她吊在城墙上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过,她会死的可能呢?

眼泪汹涌而下,阿澜再也睡不着。

温遇站在外头,静静地听着里面传出的隐忍的哭声,他嘴唇轻轻动了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对不起……"

……

"殿下醒了!"屋子里传出吴长岭惊喜的声音,外边的人都激动地跑了进去。

鸣玉没有动,她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漆黑的天。

陆紫焉走到她身边,"你别难过……"

鸣玉面无表情:"我没难过,倒是你,比谁都要难过。"

陆紫焉不说话了。

听到阿澜死讯的那一瞬间,他差点失去理智。

他到现在都有些茫然,不知道那巨大的悲伤到底从何而来。

"她没有死。"鸣玉说。

陆紫焉没说话,只当她是伤心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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