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似乎已经很多年不曾跟你们一起这般聊天了，这一坐下来才发现，这两个位置，无论如何都填补不了了！”皇帝道。
夜离殇凉薄的勾唇，他在心里暗道：“以后还不知要死多少？只要你一日宠奸臣，让外戚如此肆无忌惮的干政，日后兄弟阋墙，杀伐不断，便不是什么稀奇事！”
“三儿，现在你大哥二哥不在，你就是最大的，你说说看，咱们这个家，到底会不会散？”皇帝看了夜离殇一眼，淡声问。
夜离殇站起来，从随身的物品中取了一枚玉佩放在大皇子的位置上，淡声说：“大皇兄在我心里一直都在，父皇其实比我们谁都清楚，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什么状况，只是父皇不愿承认，儿臣也不敢再多言，儿臣惟愿，能给莫家留下这最后一丝血脉，方才算对得起娘亲给我这条命。”
他说莫家的时候，皇帝的脸一白，眼神也变得十分幽深，但是说起他娘，皇帝的神色又十分痛苦。
他闭了闭眼，狠狠的叹了一口气后，无奈的说：“三儿，若是父皇给你清远怀远一带作为封地，你可愿前往？”
“儿臣什么都不要，只要父皇让我滚出这个圈子，穷其一生，儿臣都不会在回来！”夜离殇小心翼翼的将那玉佩收好，然后再站起来，拱手欲离开。
皇帝见状，叫住夜离殇说：“那日，你将我气得要死，弥留之间，我看见你娘了，她那么温柔的对我笑，甚至连责怪的意思都没有，我便想，我一定不能让你折在这里……”
“于是，父皇便逼着儿臣离开？父皇放心吧，我不会觊觎我不该觊觎的东西，我现在不走，是因为我要在此等我的春妮回来，待她回来，儿臣便自废皇籍，甘为贫民，此后再不入京！”夜离殇凉薄的说。
哚哚哚！
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敲打在地砖上，声音沉闷而又急促，传达着主人的愤怒。
“哀家还没死，谁敢赶我孙儿滚出京城？”是皇太后来了。
她在云嬷嬷的搀扶下，在夜一凡跟夜雪纯“身死”之后，第一次出现在大家面前。
皇帝吓了一跳，连忙领着一干儿子下跪，恭迎皇太后。
皇太后睨了皇帝一眼，凉薄的说：“你要赶他走？”
“儿臣只是害怕……”他害怕夜离殇真的继位推翻当年旧案，也害怕他以卵击石跟国舅斗，会死无葬身之地，他更怕以后无颜去见夜离殇的娘亲，可是……他如何还有颜面再见她？
皇帝日思夜想，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想到这个他以为两全其美的办法。
可是他万万想不到，在关键的时候，被皇太后出来搅合了。
“哀家这一生，浮浮沉沉几十年，从未想过要丢弃自己的孩子，你倒好，为了你那一点私心，便要赶走三儿，离开京城，三儿他还有活头么，那袁国舅是怎样的狼子野心，要哀家一条条的给你陈述么？”皇太后一句句的指着皇帝问。
皇帝在心里认定了袁家不会背叛自己，所以当皇太后说袁家不是的时候，他是抗拒的。
可是，现在皇太后在气头上，他又不敢明着反驳。
“你们都大了，有分辨是非曲直的能力了，你们都说说自己对袁国舅的看法？”皇帝将难题丢给自己的儿子们。
夜离殇幽幽的扫了他那些弟弟们一眼，冷冷的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变化。
“儿臣以为，国舅爷确实权利滔天，有取而代之的势头，若是任由他发展下去，再不出五年，我夜氏即便还稳坐龙椅，却也只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一只！”四皇子淡声说。
既然四皇子也表态了，五皇子自然也不甘落后，他微微点头说：“这一次儿臣也赞同三哥四哥的话，认为国舅爷动作过大！”
之后，那些个皇子也都附和了他们的话，有些人未必真的觉得国舅爷有问题，但是在太后强大的压力下，他们若是想得到太后的支持，便只能顺着太后。
毕竟，太后是他们去亲奶奶，日后夺权，她比任何人都要有用。
皇帝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遭遇这样孤立无援的境地。
“你们为何都觉得他会……他是个聪明人，他断然不会窃国，他要是窃国，日后如何服众？”皇帝还是不愿相信国舅有窃国的心。
夜离殇冷笑，“就是因为父皇觉得国舅爷不过就是贪心一点，你让着些，让他吃饱些，他便会满足了，然后就能死心塌地的跟在父皇身后了，可狼终究是狼，他不会忘记自己掠夺的天性！”
“那你们呢？”皇帝问。
咚！
太后将拐杖丢在地上，“我的孙儿们对皇位有企图，那也是他们在允许的范围内施展自己的野心，那袁国舅能跟哀家的孙儿们相提并论？”
“母后……”皇帝无奈的叫了自己的老母亲一声，希望她不要为难自己。
皇太后挨个摸了摸自己的孙子一下，眼含热泪的说：“日后你的事情哀家不管，但是哀家有一个条件，不能将任何一个没犯错的孩子赶出京城！”
她仿佛苍老了几十岁，慢慢的离开他们的视线，走了几步后，又倒回来淡声说：“若是真要有个人跟袁国舅拼个你死我活，那便让哀家这把老骨头上战场吧！”
“皇祖母！”这一刻，所有的皇子都是动容的，他们已经成年，若是让一个耄耋老人去替他们打江山，他们在后面安享，他们又如何能安心？
“你们都是皇祖母的好孙子，皇祖母知道，皇家兄弟，到一定的时候，为争皇位，不闹腾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皇祖母只求你们，莫要兄弟相残，好好的说，好好的做，不要寒了皇祖母的心才好呀！”皇太后幽幽的看了皇帝一眼，虽然她没明说，但是她的表情很明确的说明，她对皇帝很失望。
皇帝踉跄的后退两步，眼睁睁看着皇太后苍老的身影缓缓离开。
有那么一瞬间，夜离殇是难过的，他想，若是文艺跟孩子们在这里，或许皇太后也不会如此的心如死灰，一切都因柱国府，柱国府不倒，这一切都无法解决。
夜离殇于静默的朝堂上，冷冷的宣誓，“舅父，母亲，大皇兄，你们所有枉死的人，我夜离殇发誓，一定会替你们讨回公道！”
言落，夜离殇也离开了朝堂。
这，算是他对皇帝和袁国舅的正式宣战。
皇帝让他们退下后，一群皇子便在议论纷纷，“你们说，今日三哥这行为是……”
“我们堂堂大好男儿，要让白发苍苍的皇祖母去对付蛇蝎，若是再没个表态，如何配做皇祖母的孙儿？”六皇子说。
呵！
五皇子冷哼：“那倒未必见到，三哥素来会哗众取宠，皇祖母又向来偏爱他，如今皇祖母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这般宣战，皇祖母自然便要站到他那边的！你们啊……什么都不懂！”
“用莫家枉死的那些人的命？用大皇兄的命？五哥，我不赞同你的说法，三哥虽然素来与我们没交集，也算的上是骄纵过度的人，可他对皇祖母的好，还有想要扳倒袁家的决心，你们谁有？”六皇子冷冷勾唇，“莫不是，你们刚才在朝堂上，也只是说给皇祖母听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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