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里。
银杏树叶的飘动下，夏风阵阵。
陆海宁收拾好被张雨欣扔出去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
他给欧凡打了一个电话：“来青山村接我。”
欧凡还在公司，一大早接到陆海宁的电话挺诧异：“陆爷，您今天打算回来？”
“嗯。”
“好，一辆车够吗？”
“就我一个人，你要派几辆车？”
“哦，我知道了。”欧凡还以为陆海宁会把张雨欣和小小姐带回来。
挂上电话，陆海宁走到寺庙门口，门口的纸箱里两只小黄鸡在“叽叽喳喳”地叫。
陆海宁蹲下身，喂了它们一点食物，自言自语：“我不喂你们了，你们可得争气点长大，不准啄小柚子，敢啄就吃了你们。”
小黄鸡不停地叫，外面的风不停地吹。
这样的早晨，朝阳无限好。
陆海宁偶尔会抬起头，静默地看着远方的风景，那里有山有水，而阳光就一点点从云层里透出来，霞光万丈。
陆海宁来这里的时候带了一包烟，走的时候，一包烟也没动。
他来这儿后一支都没有抽，但这会儿却是想得很。
想着想着他就点了一支，一个人坐在寺庙的门槛上，抽着。
白色的烟雾缓缓笼起，将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庞隐没在烟雾里，他的眸子看向远方，星星点点的风景融成一个个小圆点藏匿在他的瞳孔中。
远处的山上似乎有还未散去的雾，朦朦胧胧。
陆海宁抽了几口烟。
一支烟抽完，觉着不过瘾，他又抽了几支。
越发停不下来，一包烟很快就被他抽了一半。
寺庙格外安静，只有檐角的铃铛被风吹动，发出“当当”的声响，那声音空灵而渺远，悠长悠长。
欧凡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车子没法开进村里，他就给陆海宁打了一个电话：“陆爷，我已经在村口往前的那条路上。”
“哦，我就来。”
“我去接您。”
“不用。”
没用太长时间，欧凡就见到了一步步走过来的陆海宁。
他是一个人。
衬衫、西裤，两手空空。
欧凡给陆海宁拉开车门，陆海宁做了上去，理了理衬衫。
从这个角度看青山村，村子特别小，他甚至可以看到张雨欣家的位置，但他并不能看到张雨欣。
欧凡见他一直看向外面，便坐在驾驶位上小心翼翼问道：“陆爷，现在回天海市吗？”
陆海宁闭了闭眼，慵懒地倚靠在座椅上，薄唇轻启：“回。”
“明白。”
欧凡继续开着车回去。
已经是傍晚，回到天海市肯定就是深夜了。
车子很快就驶离了青山村，陆海宁一直闭着眼睛，眼底是疲惫的神色。
静一静也好。
山路很是颠簸，陆海宁坐得并不舒服，没有能睡得着。
闭上眼，眼前就都是小柚子和张雨欣的身影，挥之不去。
尤其是小柚子，他跟女儿还没有能好好相处几天，小柚子才刚刚跟他熟络，他还想听小不点叫他“爸爸”。
她让他去认识别人，去跟别人生孩子，她倒是教教他，怎么做到？
到达陆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正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刻，万籁俱寂，听不到半点声音。
陆宅也有萤火虫了。
那些小生灵在天空中飞舞着，跳跃着，点缀得陆宅如梦如幻。
陆海宁下车，立马有佣人迎上来。
陆海宁细细打量着陆宅，好久没来，竟有一种陌生的恍惚感。
“陆爷，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家了。”欧凡道。
“嗯。”
陆海宁大步往陆宅里走。
佣人早就放好热水，他一句话不说话就去了浴室里泡澡。
脱掉衣服，热水蔓延过他的腹肌和身体，水珠子顺着他的头发滴落，浴室里笼起白色的雾气，整间浴室都是。
陆海宁小麦色的肌肤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他躺在热水里，眼前是挥之不去的身影。
陆宅还是这个陆宅，但没有她，始终不能成为家。
洗完澡，陆海宁没有穿衣服，只简单在腰间系了一条白色浴巾，走到红酒架前开了一瓶红酒。烟酒不能浇愁，但起码能麻痹他的神经。
他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一边喝着酒一边看向窗外。
窗外是一如既往的风景，比青山村的夜景要漂亮许多，但陆海宁却没有一点想看的兴致。
他就一杯接一杯喝酒，连着喝了半瓶后，意识有些朦胧。
他把酒瓶放下，又抽了几支烟。
烟酒确实有麻痹神经的功效，很快，他的脑子里就空白了，什么都不再想。
不想就不想，挺好。
弯月如钩，云层缥缈。
……
回了天海市，陆海宁也懒得去公司，一个人呆在陆宅。
很多时候他也不做事，就沉默地坐在阳台上，看向窗外。
这一天清晨，欧凡亲自开车来陆宅。
他把一大叠文件交到陆海宁的手里：“总裁，这是上个月的财务报表，还有季度总结。您冻结在美国银行的钱已经解封，除了赎回之前张小姐抵押出去的产业外，还多不少。”
“丢下，我等会看。”陆海宁喝着咖啡。
“您身体还好吧？我看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请医生过来看一下？”
“我有什么问题？嗯？”
“没、没问题。”欧凡轻咳一声。
欧凡将文件放到桌子上：“陆爷，韩运那里您要去看看吗？听说情况很不好，韩小姐一直给我打电话，想见您，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不好是怎么样？”
“我打听了下，可能快了。”
陆海宁看了一眼欧凡：“你先去看看。”
“好。”欧凡应了，“对了，陆爷，派去接小少爷的人来消息了，他说小少爷在伦敦挺好，长高了，学习也不错，就是、就是不肯回天海市。”
“我给他寄的礼物呢？收到了吗？”
“听说是收到了，但小少爷……没要。”欧凡已经说得很委婉。
没想到陆海宁刨根究底：“没要是什么意思？不肯要？”
“不是……直接、直接扔了。”
“这脾气，也不知道像我还是像他妈妈。”陆海宁哂笑。
欧凡接不上话。
他跟陆海宁的时间本来就不长。
不过小少爷这脾气是不小，说不要就不要，说扔就扔，陆海宁送的礼物，很明显都是贵重的。
“陆虎隆不肯回来吗？”陆海宁问道。
“是的，我派过去的人说了，小少爷怎么都不肯回来。还有，他们要举办夏令营了，要在野外锻炼一个月，和一群异国的小朋友。”
“哦，我知道了。”
“那陆爷，还要带小少爷回来吗？”
“让他过夏令营吧，不急这一时。”
“好。”欧凡应了，“那我就先走一步，不打扰您用早餐了。”
“嗯。”
欧凡离开了陆宅。
昨天回天海市的一路上，他跟陆海宁汇报了近日天海市的状况，还有陆氏的一些经济状况和几个在动工的工程。
这些工程大多是以他的名义动工的，天海市的金融圈里还是没有掀起多少有关陆海宁的浪花来。
有些人知道陆海宁已经回来，但将近半年的时间，陆海宁都没有什么动作，他们就不把陆爷当回事了。
欧凡这段时间一直在跟陆海宁对接，他知道这个男人的城府有多深，深居简出只是表面，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定然是翻云覆雨。
欧凡没有立即去公司，他先去了医院。
这段时间频频有消息传来，韩运好几次都进了抢救室，好几次被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他该去看看，究竟怎么样。
他悄无声息地去了医院。
一间抽烟室外，他忽然听到了容锦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戏谑，玩世不恭：“你想跟我借钱就直说，我在你身上花的钱还少吗？”
“我爸爸这个月进了好几次重症监护室，医药费十分昂贵，你月初给的钱都花光了。”女人虚弱的声音传来，夹杂着哽咽的哭声，“借我五十万，我会还给你。”
“好啊，没问题，至于怎么还，你应该懂。我今天晚上回锦园，你识相点。”
说完，抽烟室的门推开。
欧凡躲开。
女人虚弱的哭声传来。
欧凡戴上口罩，往病房里看了一眼，韩运浑身插满管子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脸色苍白，看上去已经回天无术。
韩雨柔过来的时候，欧凡已经悄悄离开。
她双眼无神，手扶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病房里的父亲。
那是她的父亲，如今躺在那里，她却没有任何办法。
她呆呆站着。
过去的一个月里，因为身体的原因，她没有让容锦承碰一下，她知道他有了怒意。
只是，她听说他交了女朋友，正是潘文广给他介绍的那位，容锦承似乎挺满意，已经交往快一个月。
她想，有些事情……该结束了。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姚芝从主治医师那匆匆忙忙赶过来，看到韩雨柔这一脸呆滞的模样就来气，“容小少爷呢？他刚刚不是还在这里？你跟他说了没有？你爸爸的医药费告急了！”
“说了。”韩雨柔淡淡道，“他会给钱。”
姚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怎么不留人家坐坐，这一大早的，也不问问人家吃过早餐没有？”
“我去上班了，你照顾爸吧，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韩雨柔淡漠道。
“脾气真大，就你这样，容小少爷都能容得下去，简直是好脾气，一副谁欠你钱的样子。”姚芝嘀咕两句。
不过，韩雨柔已经走了。
她上班的路上给欧凡打了一个电话。
欧凡接起。
“欧先生，陆爷出差回来了吗？能不能让我跟他聊聊？或者，我跟您聊聊也行。”
“陆爷……回来了，不过身体不适，暂时不能见客人。”
“哦哦。”韩雨柔点点头，“问题严重吗？”
“不严重，静养就行。”
“那……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真得有话跟他说。”
“这个我还需要请示陆爷。”
“好，我等您的回复。”韩雨柔的声音里带着急切。
车里开到公司的时候，她坐在车子里仰起头，静默地看着这高高的大厦。
大厦玻璃很亮，将光线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来。
她就这样一直仰着头，眼神恍惚，不知今夕何夕、身处何方。
她最终还是上楼去了。
她还是以前一惯的打扮，职业套装，白色衬衫，黑色一步裙，看上去保守又传统。
她以为容锦承不在，没想到他的门虚掩着。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啊。”门里，是容锦承的声音。
韩雨柔停住脚步，手上端着咖啡。
“不能来这里找你啊？容少，最近天气不错，适合下海，一起出去转转？我喊几个朋友，把文广他们也叫上，你记得带套泳衣，咱们比比游泳。”女人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妩媚中带着性感。
“比游泳啊？你穿得漂亮我就跟你比。”
“还要怎么漂亮？人家不漂亮吗？”
“还可以……再漂亮那么一点点。”容锦承笑道。
“我正好新买了一套比基尼，就准备出海穿的，你要是来游艇上，我就穿给你看，到时候跟我比游泳。”
“行啊，你约个时间，小爷最近工作不忙。”
“择日不如撞日，下午呗，你看我都亲自来了。”
“下午啊……今天不行，今天我有个案子要谈，改天我请你。”容锦承道。
“很重要的案子吗？比约会还重要？”
“嗯。”容锦承郑重点头，“很重要啊，几千万的项目，不能掉以轻心。乖，自己去玩，我会补偿你。”
“放心，我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女朋友，工作要紧。既然你都这么努力地工作，那我也工作去，我最近在兼职做模特，努力吧？”
“小宝贝，很厉害。”容锦承腻腻地夸她。
女人笑了起来。
“韩秘书，你怎么不进去，总裁在里面的。”门外，忽然响起男人的声音。
韩雨柔吓了一跳，差点摔掉杯子。
原来是一个路过的男同事。
“谁在外面？”容锦承从座椅下来，往门口走去。
门一拉开，原来是韩雨柔。
韩雨柔抬起头，也看到了他：“我来送咖啡。”
“煞风景。”容锦承淡淡道，“端进去。”
韩雨柔将咖啡和点心都给他端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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