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想。”陆海宁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真的，你想都别想。”
“好像刮风了……”张雨欣觉得身上有点凉意。
因为是在露天下，夜里稍微刮一阵风就能感觉到，而此时此刻，按理说应该是十一点多钟。
正是夜深露重的时刻。
“是起风了，冷吗？”陆海宁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不冷，我们是不是要在这里躲一夜？”
“欧凡会尽力跟外界联系，一有消息，会立即带我们出去。”
“能联系上吗？手机没信号了。”
“相信他会有办法，你要知道，我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人的人，可我放心把女儿交给他，说明我对他的能力很清楚。至于你，相信我就好。”
张雨欣窝在他的怀里一直没有抬头，她害怕看到断壁残垣，也害怕看到黑暗。
四周人声鼎沸，依然是什么样的声音都有，没有消停。
“脚还疼吗？有什么问题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没事，不疼。”
“地震的时候有没有伤到哪里？”陆海宁紧张地问。
“没有了，别担心，挺好的。地震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呀？”
“正在处理一些邮件。”
“哦。”张雨欣的语气里略有一些失望和揶揄，“我还以为你在洗澡呢。”
“你就这么幸灾乐祸？”陆海宁笑了，“刚洗完澡没多久，你呢？你在干什么？”
“哄小柚子睡着了，我收拾完行李也刚准备睡。”
“收拾行李？我没跟你说明天要走。”
“我打算自己回去啊，在这里也呆了好几天了，不想呆了。”张雨欣淡淡道，“你又不给我介绍对象，带我来干什么。”
“我有个朋友……嗯，很年轻，长得不错，有车有房，工作也好，要认识下吗？”
“哦？什么地方的？”
“正抱着你呢。”
“……”张雨欣捶了他一下，“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好话。”
陆海宁将她抱紧：“你是不是觉得我还不够好，所以不要我？可是除了你，也没人敢要我了，你当真舍得让我孤独终老？不会心疼吗？可是你知不知道，在这个世上，除了你，我也不习惯再去对别人好，不要让我去接受别人，我接受不了。”
“不用说这么多，如果有余震的话，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就是因为知道可能会有余震，所以我想说的都得说给你听，不说……会遗憾。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有，怎么没有。陆海宁，你以前很讨人厌，真的，你还记不记得大冬天把我赶出家门的事？还有夏天让我罚站的事？还有在书房里发火，让我滚的事？你知不知道让我的心灵承受了多大的伤害？”
“……”
“还有，我二十岁生日那晚，你都没回来，第二天要了我就跑……你知不知道我怀孕后不敢回陆宅，也不敢回学校，一个人租了房子住在外面，过得捉襟见肘，差点休学。你倒好……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我，也不回来见我一面……就好像从世界上消失了，不要我了一样……”
“你知不知道未婚先孕是很丢人的事，而且我还在上学，刚上大一，我哪里敢去学校，就在外面东躲西藏，生怕遇到熟人……肚子一天天大了，虽然挺艰难，但我很在意宝宝……只是我没想到后来整整三年，你对我不闻不问，就像是我们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一样。”
这是头一次，张雨欣将那段最痛苦的回忆亲自跟他说出口。
她也不忍揭开自己的伤口，揭一次，伤一次。
她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陆海宁沉默很久，没有吭声。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发表任何态度，准备转移话题时，他却沉着嗓子，低声道：“对不起，我亲手扼杀了我们之间最美好的三年，那三年本不该是这样。什么理由都无法弥补你承受的一切，对不起……”
“所以……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生日那一晚后，你第二天就走，你告诉我……”
“我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那只镯子是给你的。只不过那天有人打电话告诉我，说找到了当年陆家灭门案一些逃到伦敦的从犯。那些年，我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我不可能放过追踪从犯的机会，这一去就是大半年，枪林弹雨，我也差点死掉。后来有人告诉我，你怀孕了，不想要孩子，我当时正在养病，生气之余也再没有回过国。”
“你混蛋啊，你真得很混蛋！你接到电话要去伦敦，为什么那晚上还要跟我发生关系，你他妈就是个混蛋！”张雨欣小声啜泣，难过地捶打他的胸膛。
她没什么力气，捶他，他也感受不到痛意，但陆海宁的心口却在隐隐作痛。
“是我自私……”他搂住她，“那时候心里头在意你，却一直没开过口。那晚你喝醉了撩我，我怕我去伦敦后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就要了你。”
“陆海宁，你真得好自私，你这个自私自利的男人，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张雨欣哭诉。
她的哭声断断续续，在风中听来格外凄凉。
她是真得很难受，心口一阵阵抽痛，就像是密密匝匝的针扎在她的心上一样，痛不欲生。
过去的伤痕她以为都忘了，然而直到如今再次提及她才明白，哪里能忘得掉……
“是我自私，你说的没错，是我太自私。”陆海宁低头亲吻她的额头，慌忙地替她擦干泪水，“别哭了，别哭了好吗？回去后，如果还能回去，你想怎么对我都行。”
“一定能回去的，当然能回去，我还要嫁人，还要把小柚子养大，看着她上学、谈恋爱，我当然要回去。”
“嗯，一定能回去。”陆海宁轻轻吻着她。
“陆海宁，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这么自私的人，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好了，我知道了，不嫁就不嫁吧，都听你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张雨欣的声音太大，周围有目光投来，他们都当是在危难关头闹脾气的小情侣。
竟然有人劝道：“姑娘，天灾人祸，要是能活下来就嫁了吧。”
“是啊是啊，还不知道有没有强震呢，你男朋友这种情况下如果还能对你不离不弃，就嫁了咯。”
“上哪去找这么好的男人。”
“患难见真情，他这种时候还跟你在一起，没离开你自己跑掉，就是真爱啊，真爱不嫁，等什么呢。”
“好什么，他好什么！”黑暗中，张雨欣哽咽。
陆海宁笑了，将她搂得更紧，几乎要贴在自己胸口一样：“我老婆说不嫁就不嫁，我全听她的。”
“别哭了，乖，这么多人看着呢。”陆海宁哄她。
众人哄笑，离开。
张雨欣没抬头，在这样的时刻，谁也不认识谁，她和陆海宁都是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
大自然面前，所有人都不堪一击，生命也变得格外脆弱。
四周的人不断在议论着什么，也有人在制造恐慌。
“听说还会有强震，强震倒没什么，反正这里是空地，就怕山体坍塌啊。你们见过山体坍塌吗？太可怕了，巨石从山上滚下来，别说人了，就是一辆车也会被压成铁泥！”
“这里依山傍水的，这要是山塌了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根本没办法。”
“现在趁山没塌，我们赶紧想办法出去吧。”
“出什么出啊，路都被封死了，我刚刚和几个朋友过去看了，全部的路都被封了，只能等救援队过来。”
“谁手机有信号？这样等死不是办法。”
张雨欣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她的身体微微哆嗦。
“怕吗？”陆海宁在她的耳边低语，“如果山体坍塌，我们就都出不去了。”
“黄泉路上，你还会缠着我吗？”
“不缠你缠谁，我不想孤零零地走，你陪我。”陆海宁握住她的手，“不过，如果山真得塌了，我会护着你的。要是你能活下来，黄泉路上让我一个人走也没关系，大不了多等你几十年。”
“你护我干什么？我要真活下来了，我会拿着你的钱嫁人，我们住你的房子，睡你的床，开你的车。我一点都不会感激你的，我把你的公司都卖了，我们到时候挥霍一空，你却无能为力，你甘心吗？”张雨欣的声音哽咽了，眼中早已是热泪盈眶。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眼泪，明明抱着她的这个男人自私自利、自以为是得不得了。
可他说他要护着她的时候……她却难过了。
因为她信。
他真得会护着她，竭尽全力。
她根本不用怀疑他是在骗她，可她不要……
“乖，别哭，你知道我见不得你哭。”陆海宁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借着天空中的月光看向她清丽的容颜，“这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天一亮，救援队就到了。”
“我没哭……”
“嗯，你没哭。”
“小柚子怎么办……你能不能跟欧凡联系上……我好害怕，她那么小……”
“欧凡一定会照顾好她，如果有信号了，他也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我，放心好吗？”
张雨欣点点头。
她闭上眼睛，靠着陆海宁的胸膛。
今日已更完，明日8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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