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换个工作，陆氏这边需要人。”
“我并不想换。”
“雨欣，从昨天回来开始，你的情绪就不对。”
张雨欣轻笑：“我的情绪没有不对的地方，你多想了，我不喜欢每天呆在家里，我很喜欢小孩子。”
“雨欣，我……”陆海宁欲言又止，“给我点时间。”
“什么？”
“晚上回去，我跟你说。”陆海宁道，“你如果喜欢小孩子，我可以让你去学校工作，不一定非要去青山村。你也知道，青山村太远了，你舍得虎隆和小柚子吗？”
“我舍不得……可我和你，还是好远好远……”
远到，她看他，像雾里看花，水中看月。
为什么他连陆虎隆从英国回来了这种事都不跟她说呢？他分明好几天前就知道了，却还能在她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雨欣。”陆海宁皱眉，“不要多想。昨晚上那几个嚼舌根的女人已经被驱逐出陆宅，她们说的话，你别当回事。”
“我从来不会把别人的话当回事。”
我只把你的话当回事。
可你呢……
“有什么话，等我回去好吗？”
“好。”
张雨欣挂了电话。
陆海宁倚靠在墙壁上，收起手机，双手插进西裤口袋，脸上是深沉而静默的神色，深邃的眼眸望不见底，幽幽沉沉。
这世上的人……是不是越在乎越抓不住？
陆海宁沉默了，薄唇紧抿着。
……
晚上。
陆海宁回来的迟，最近这段时间是陆氏的整合期，他的工作量很重。
美国的市场需要他来拿主意，陆氏这儿也需要他主持大局，很多时候，他的确抽不出时间。
还好赶回来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多，张雨欣应该还没睡。
他推开客房的门，张雨欣正坐在阳台边，穿着睡衣，抱着膝盖，静静看着外面的星辰。
“雨欣。”他喊了一声，关上门，往她走去。
听到动静，张雨欣转过头：“回来了。”
高大的陆海宁遮住她一半的视线和灯光，逆着光，他的身影似乎有几分模糊，更让她有一种抓不住的感觉。
“嗯。”他解开领带和领口的纽扣，“还没睡？”
“是啊，等你。”
“为什么在客房等我？会让虎隆误会，他很聪明。”
“他也只是个小孩子，不会误会。”张雨欣嗓音平静而柔和，“吃过了么？你今天晚上回来得很迟。”
“在公司吃了。”
“那我们……聊聊吧。”她收起脸上的柔和，眼底是陆海宁捉摸不透的暗泽。
“还是工作的事吗？我不想你离开天海市，你是陆宅的女主人，这里离开了你，就是空壳而已。”
“不要给我这么重的担子，我只是不想做一个无所事事的人。”
“借口吧……”沉稳如陆海宁，怎么听不出她的借口，“你如果离开了陆宅，虎隆和小柚子只能送去寄宿学校，我想你不会舍得。”
“陆海宁，你看外面这浩瀚星辰真漂亮，你在我眼里，就是这浩瀚的星辰，无边无际。”
陆海宁依然站在她的面前，宛如一尊雕塑，高大自持。
“你想说什么？”他的嗓音微微一冷。
“星辰无边无际，可望不可及，明明仿佛就在眼前，可我伸出手，却碰不到。”她讪笑。
“那只是你给我的定义，我不是星辰，我也没有浩瀚和伟大，我甚至连街头的路灯都算不上，我本身也不是一个能让人温暖的人。相反，你在我眼里却是一盏明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情到浓时，他总是可以说出很多平日里说不出口的话，尤其是对着张雨欣。只是他的这番深情，她为何总是拒绝。
“陆海宁……”
“雨欣，没有告诉你虎隆回来了这件事是我的不对，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只是这样，没有别的。我所想的是，过几天我们也会回来，早几天迟几天，并没有什么出入，我没想到你会如此在意。”
“你明明知道，我更在意的不是这个。”她看向他，“你说过，不会对我隐瞒任何，你做到了吗？”
“这不算隐瞒。”
“陆海宁，你真得没有别的事瞒着我吗？”张雨欣步步相逼。
她是真得在逼他。
虽然她知道，只要他自己不愿，没有人能逼得了他。
灯光下，气氛有几许凝重，就连光晕仿佛都带了一层寒意。
陆海宁下巴线条崩得紧紧的，深沉的眼底是望不见底的暗泽，波涛汹涌，仿佛下一秒便会翻天覆地。
张雨欣也在看着他，她那双清丽的眸子里是一层淡淡的水光，红唇微微抿着。
四目相对，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张雨欣的身后就是浩瀚星辰，星光璀璨，耀眼夺目。
“我一直在等着你主动跟我坦白的那一天，可我等到今天都没有等到。”张雨欣嗓音平静而淡漠，“我没有再主动问你，是怕结果不如我意……有时候，我总是这样患得患失，因为真得很害怕失去，所以小心翼翼。可你，却从来不知道我在小心什么，担心什么，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好到我不敢跟你再提什么要求……怕你觉得我矫情。”
“雨欣！”陆海宁打断她的话，眼中那层深邃的光泽终于氤氲开，“在美国……我们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宁愿她闹，宁愿她发脾气，可他不喜欢她这样平静。
“我们现在不也好好的吗？”她轻笑。
陆海宁点点头，终有几分无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
“不，是你想跟我说什么。”
张雨欣那双灵动的眸子一直在看着陆海宁，她承认，陆海宁不愧是混迹金融圈多年的男人，八风不动，沉稳如山，她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呢？
穿着正装的男人就像是一只狼，穿着睡衣的她就像一只小白兔。
陆海宁沉默。
很长一段时间，卧室里都是安静的，气氛紧绷着，谁也没开口。
夜已经很深，陆海宁的目光一直没有从她的脸上移开。
良久，他终于开口：“有些事，我逃避太久，已经找不到跟你开口的勇气。”
张雨欣浅笑，笑容里是说不出的微妙：“逃避？我总觉得这个词不会在你的人生中出现，如果不是听到你亲口在说，我可能真不会相信。”
“我是人，不是神，有七情六欲，有顾忌，有担忧，也会犯错、会迷糊，我不完美。”陆海宁坦言，“我知道我犯过很多错，有些甚至没有办法再去弥补，既然是错，我也不打算找任何的借口和理由。”
“陆先生很坦荡。”
“叫我什么？”他的眉头皱得更深。
她的脸上滑过淡漠的痕迹，但终究被她掩饰。
她淡淡道：“你对我犯了一个我可能永远都没法原谅你的错，没错，连你差点害得我丢掉小柚子这个错我都原谅你了，你说……我还有什么是不原谅你的？”
她的目光瞥到他，光线依然柔和。
“你知道了什么？”他看向她。
“陆海宁，你说……我是你第一个女人，是谎话吗？”她的神色很平静，平静得就像是一湖春水，波澜不起。
“不是。”他答得很快，“不仅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张雨欣知道他向来洁身自好，哪怕是在金融圈这种潜规则比娱乐圈还厉害的地方，他也从没有在原则问题上犯过错。
“所以呢……”张雨欣看着他，轻描淡写，“你还想骗我多久呢。”
她在等着他主动坦白的一天，不仅没有，在她第一次怀疑的时候，他还骗过她。
陆海宁的眼底是一层深深的凉意，她知道了。
其实她知道是迟早的事，只不过他错得有些离谱。
“我不主动问你，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我了，陆海宁。”张雨欣的声音里都是失望，脸上更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八年……我知道你城府深，心机重，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你可以瞒他一辈子。但我没想到，你会把你的城府用在我这儿，你明明知道，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八岁就跟着你，你明明知道我依赖你，虽然我一直都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一直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事实就是，不管她嘴上有多不承认，她的心都在背叛她。
“雨欣，我可以跟你解释。”
“好啊，你解释，我听着。”张雨欣神情淡漠，“我想知道你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让我和儿子分别八年而不能相认。”
陆海宁顿时语塞。
他承认，他解释不出来了。
平日里再多的言辞，此时此刻都显得无力而苍白。
从前的他就是太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她好，不管怎么做就都是对的。而如今，这些错误背后的痛苦，他能替她承担吗？
不能。
陆海宁沉默了。
房间里陷入一片沉寂，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只有细微的呼吸声。
陆海宁的头隐隐作痛，一切都是他未曾预料的结果。
他的的确确是在逃避，逃避中的陆海宁是如此得可耻。
“陆海宁……”她轻轻唤他的名字，柔和的嗓音里却像是带着刺，“小宝宝离开我的时候，我连他的性别都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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