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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书院 > 盛嫁嫡女 > 295猎物
 
  日晖偏下,茶已经凉了,未叫人来添茶,院中,只有君念辞缓慢而认真的声音。
  夫人听她说话的同时,也正式地打量着她,她虽是那个人的女儿,却与南疏月不同。
  指尖细细敲着石桌,是什么时候被她发现的呢?这么多年,自己都要以为就是真的了,可这少女,却洞察到了异样。
  她的话音一落,院中就恢复了平静,一片梧叶轻轻落到二人之间,夫人伸手拂去淡淡开口:“你比你母亲聪明。”
  “呵,”君念辞同样淡笑,没有回答,而且反问:“夫人觉得我提出的条件如何?若是可行,今夜便上门来。”
  夫人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充满信心,就像自己已经答应了一样。
  事实也是如此,待自己再次看向她时,她已经在道谢了:“多谢夫人。”
  而后毫无留恋地出了院子,空留她一人。带着桃花香气的风从墙外吹了进来,夫人抬头看着蔚蓝的天,陷入回忆久久不语。
  那时她为了寻南疏月回境,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人族已不像从前只是神氏的奴隶,他们建立了自己的国家、政权,隐隐有了大陆之主的样子。
  但内乱从来不消,找到南疏月的时候,自己站在高高的悬崖上,见她在战场上厮杀,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却让她的神情愈加疯狂!
  那是与在境中不一样的神态,自己也看得痴了,她是天之骄女,纵使出了境,也是人群中的焦点。
  围着她的人越来越多,直到形成了一个包围阵,厮杀声从阵传来,她听见自己呐喊的声音:“当心!”
  她远在崖上,依旧能嗅到越来越浓重的血腥气,硝烟弥漫,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那样惨烈的情况下,那个男人出现了。单枪匹马地冲入阵中,将阵搅得个七零八碎,溃不成军。
  他抱着南疏月,殷红的血染了她的眼睛,那一瞬间,她明白,南疏月如何都不愿回境了。
  南归何时走了进来她也不知。南归见夫人老神在在,也不知君念辞说了什么,心急开口。
  “夫人?”
  这一声唤回了她的回忆,眼睛看过来时还带了丝迷茫。
  她何时见过这样的夫人?易碎、脆弱,仿佛这风再大些就被吹散了。
  “夫人,君念辞到底说了什么?让你这般魂不守舍?”
  掀眼看着南归的动作,她近日因着蛟族的事,没时间打理府中事务。
  南归做的事自己也不是不知,但也未曾拦着,现下,却不得不敲打一番了。
  “你跟我多年,也是知道我脾性的,”她起身,越过南归走向屋内,“君念辞一事不必多作追究,我也不喜你再对她出手。”
  南归呆愣半晌,才回过味她话中的意思,蓦然回首,夫人已经消失不见。
  小丫环走了进来,向她行了礼,便将桌上的茶收走。
  南归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回事?为何才一上午,夫人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自己做的事夫人是默许的,如今突然发难,君念辞到底说了什么?
  捏紧了袖中的手,势必要问个明白!
  君念辞出了栖梧院,也未回自己的院中,反而同夏荷说了声,便出了君府。
  她走得不快,行至暗巷时,见着人少,便钻入暗巷之中。
  不多时,暗巷处便多了个身影,君念辞隐在黑暗中,瞧见是南归,无声地笑了,这人,当真是着急南柯。
  从脚边拾起一块碎石,轻轻扔到一旁。那石子落地声音虽小,但却逃不过南归的耳朵,她警惕地望过来,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暗巷里是被踏得凌乱的落花,一墙之隔外还听见大人呼唤孩子的声音。
  南归眼睛扫视着暗巷,日头还未完全落下,但余晖也有照不到的黑色之地。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南归只觉脖子上一凉,身后呼气如兰:“你要违背夫人的话吗?”
  南归也不是什么善茬,向下一缩,君念辞听见皮肉开裂的声音,再看向南归时,她毫发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才知自己着了她的道。
  满眼欣赏又厌恶道:“你的幻术师承夫人,以人族之身练到如此地步,也属厉害。”
  南归拧眉,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此处人少,二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对峙,呼吸都沉重了许多。
  “南归,青桃已死。以我现在的身份,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哼!”就知道这是个狡猾的主,“青桃?君念辞,能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青桃算得了什么,一张面皮而已,以我的本事,还怕做不出来?”
  见她一幅执迷自己的样子,君念辞委实头疼,将匕首收入怀中,懒洋洋地看着她。
  “的确,以你的本事是不难,不过,若我出事,你肯定是逃不掉的,至于夫人,就更难说了。”
  “你敢威胁我!”
  南归眉毛倒竖,手上一挥,便朝她袭来,掌风呼啸,君念辞堪堪躲过,翻滚到一旁。
  一声轰隆的巨响之后,青墙的石块被炸开,君念辞看着那个大洞心有余悸:“南归!你当真想我死?!”
  南归拍拍身上的灰尘:“这是自然,你什么时候瞧我轻手过?”
  眼睛又睨她一眼,冷笑:“你还敢将主意打到夫人头上?君念辞,你胆子可真大啊!”
  君念辞瞧她目中无人的样子,心中盘算:“你想取我性命,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她未习御灵,不能飞檐走壁,当下只拔开了腿狂奔,撞倒了前来查看的妇人。
  妇人被迎面撞了个结实,滚在地上,没瞧清是谁,口中就嚷嚷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家中进贼了!”
  南归没瞧懂她这一招,呆愣片刻后才飞向屋顶,瓦片在她脚下嘎吱作响。眼睛一刻不停地寻找着君念辞的身影。
  这南归到一直不死心,不过也多亏了她,才得以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她如此妄为,真不简单啊。
  好在自己也勤于练习,并不生疏。将早都城地图记在心上,脚下生风地在巷子里拐来拐去,惊动了不少人。
  看清楚是谁的人们纷纷交头接耳,这君大小姐莫不是精神又出问题了,一个人在这儿瞎跑什么呢!
  南归见她穿来穿去,一会儿在西巷一会儿在东巷,也是头疼得紧,这君念辞,在搞什么花样!
  最后看见她的时候,是在南边的一处角落,见周围没什么人,身子一纵从屋顶上落下来。
  然而才一落下,漫天的箭气就飞了过来!心中大骇,急忙飞身躲过,然而那箭却落到墙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上当了!
  心中如此想着,背上寒意来袭,急忙闪身躲开,一柄短小的匕首擦过她的肩头截下几缕青丝,然后钉在了墙上。
  朝匕首飞来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君念辞坐在墙头,手中转着一把玩意,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她的身侧,站了一名男子,身着青衣,一把长扇捏在手中,自在风流。
  君念辞悠闲地看着她:“南归,这礼物如何?喜欢吗?”
  看着落在地上的几缕青丝,南归冷眼看她,身侧的男人她看不清楚,只怕实力不俗。
  “哼,你果然是个红颜祸水,一个两个还不够,这不知又从哪儿搭上的男人。”
  君念辞任她出言嘲讽自己,手中的枪转啊转:“红颜祸水又如何?南归,在灵舟上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会有今日。”
  “原本,我还想多留你一段时日,待夫人授了我化生之法,我再将你一并摘了干净,”君念辞颇为惋惜地看着她,“没想到你如此地沉不住气,我与夫人不过是正常交谈,你何至于此。”
  说罢,还摇摇头,好像南归做了件极蠢的事。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的话,夫人为何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君念辞见她表情愈加疯狂,低声问着身侧的男人:“楼主确定这琉璃境能困住她?她虽然是名女子,但师承南柯,幻术修为不可小瞧,今日若不能将她留下,只怕日后又添许多麻烦!”
  许世泽长扇“唰”地打开,极为自信:“少主放心,血玉扳指随夫人多年,得她浸养,早已不是一般俗物。琉璃境生于血玉扳指,少主又有夫人的血脉,且之前已经认了主,只要少主没有生命危险,琉璃境只能由你意识控制。”
  听他这么一说,也放下心来,这琉璃境还是不久前无意间从血玉扳指中发现的,摸索了一段时间,才觉出用途来。
  当初在苍梧皇宫的时候,就有因为阵法而存在的屏障,而这琉璃境也类似于此,不过范围更小也更方便些,随心而用,总之是个不错的待开发技能。
  今日,南归撞上来,正好试试手。
  她催动出来的琉璃境,也只笼罩了这一方小院,据许世泽所言,南疏月曾用过一次,范围广大,差不多笼盖了半个都城。
  抚摸着手上的血玉扳指,心情颇好地看着下方的南归,道:“南归,你不要一心要本姑娘死吗?今日我给你这个机会!许世泽不会出手,只有你我二人。三招之内取不下的我的头颅,你就当心你的项上人头吧!”
  “狂妄!”
  三招之内?南归冷哼,这个曾经被自己断送了半条命的女子,倒是越来越嚣张了!
  向后一转取下插在墙上的黑曜匕首,脚下助力飞身一跃,直冲向君念辞的命门!
  匕首锋利,南归隐隐听见它刺破空气的声音,越来越近靠近君念辞的脸,她却没有闪躲,依言笑晏晏地看着自己。
  心中怒火更甚,又快了许多!
  “叮!”
  一阵火花从墙上划出来,南归看着自己扑在墙面上,又回到了适才站着的地方。
  扭头看向墙头,只见君念辞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宣示着:“第一回。”
  南归见状,不再掉以轻心。
  收回匕首,闭目静心。再睁开时,眼里已经没了怒火,恢复了平静。
  修习幻术,最忌讳的就是不静心。适才她怒火攻心没看出来,现在静下心来,才发现小院四周都萦绕着一圈淡淡的光华。
  明白过来,自己这是中了君念辞的幻术。没想到才半年时间,她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
  因着夫人的原因,她未曾对君念辞赶尽杀绝,现在看来,若那时候自己再狠心一点,如今世上,也就没有君念辞这一号人物,只有她们的傀儡罢了。
  “君念辞!”
  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挑了挑眉毛:“何事?”
  “你知道我为何一定要你死吗?”
  “为何?”她的确不知。
  “我曾说过,你不该回来。知道为什么吗?”南归笑着,继续道:“因为你本来就是多余的。十六年前你出生那日天生异象,世人均叹是大吉之兆,可是世人却不知道,那日的君府因为你的诞生,死了多少人。”
  “将军宠爱南疏月,战事结束那年,她诞下少爷。四年之后,你出生了,可是你知道吗?你并非普通婴孩的模样,而是一身的恶臭鱼鳞,为南疏月接生的稳婆生生被你吓死!”
  “我们听到怜月阁哀嚎声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那时夫人怀着挽儿,我扶着夫人前去怜月阁,还未进去,就见满地的鲜血流成一片!染红了将军的鞋。”
  “君念辞,你从一出生就不应该存在,十几条性命因你而亡,夫人因为你的出生,受惊生下体弱多病的挽儿,最后,你的好母亲更是因你而死!君念辞!你说,你应当存在吗?!”
  “呵…什么大吉之兆!我看你是灾星转世才对!”
  君念辞愣愣地听她说着,这些,为何从来都没人告诉过她?
  许世泽见她被扰了心神,忙伸手晃了晃,沉声道:“不要被她的话所激怒,少主快静下心来!若被她从琉璃境中逃出,要再引她入境可就难了!”
  他快南归更快,见四周的光华有所松动,眼神一凝,找到了君念辞所在的位置,祭出匕首,朝君念辞飞去!
  君念辞恍然回神,来不及闪躲,许世泽眼疾手快收回扇子与南归斗在一处。
  可他不修习幻术,几个回合下来便知不对,心中大骇,急急回身去寻君念辞的身影,却只听见一声巨响。
  尘烟弥漫,君念辞从地上爬起来,喉头腥甜,吐出一口血来。眼角看着倒塌一片的房屋,还好适才她闪得快!
  冷眼看向南归,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眼里不带一丝温度,伸出两根手指朝自己比划,一如刚才自己的模样。
  “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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