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等候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独~~”我跟着重新对我亮起来的电视屏幕，一句一句地唱着。
“抬抬蹄子。”他拿着隆隆作响的家伙走过来，把那个东西上的头头伸到了我坐的沙发底下。
“你是不是唱跑调了？”他忽然打断我问。
“……你别吵，我很快就能找到调！”
真尴尬，我实在是太久没开嗓了，都拿不出我应有的状态来了。
想哥哥当年也是青阳城红极一时的青衣，好不容易学来的本领如今全都还回去了。
“你一定要抱着你那些零钱吗？”他暂停了手中机器的隆隆声，扶着腰低头问我。
“谁让你不准我埋起来了。”我也暂停了我动人的歌喉。
“你是小狗吗？怎么什么东西都往土里埋？”
“我们算亲戚吧，不是什么东西都埋啊，我只埋喜欢的东西，”我眯起眼睛威胁他，“你最好不要惹我，不然明年春天我就挖个坑把你给埋了。”
我说着忍不住笑起来，因为那个画面一下子就浮现在脑海里了。
他待在坑底不爽地瞪着我，我在坑外一点一点往他身上扬土。
“你说那样的话……”我把零钱放到一边，伸手抱住了他的腰，“等到秋天是不是就能长出来两个你啊？”
他冲我笑了一下，随即伸手弹了我两个脑瓜嘣。
“谁知道呢，要不你埋埋看？”
*
可惜后来他在花园里立了一块木板，上面画了一只简笔狐狸，还用笔刷打了个大叉。
他不让我在他的花园里埋东西，说再让他抓到一次就打我屁股。
所以后来我就只能背着我全部的家产去和人打麻将，不得不说这帮婆娘真是又菜瘾还大，不赢她们点钱我都觉得对不起自个儿的良心。
直到有一天我在麻将桌上见到了平长虹。
潜意识告诉我见到这个坑蒙拐骗无所不沾的死道士肯定没什么好事儿，果然不出半天我就输光了小半袋子的钱，我不想打了我想回家看电视，他又开始拿话激我逼得我不得不坐下来又搓了几盘。
好在俞长安抢在我输掉了他的裤衩前拖着麻袋出来抓我，才没让那个臭道士得意过了头儿。
只是他俩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交情。
“道长怎么还……”
我听他支支吾吾地问平长虹怎么下山来了，估计本来是想问堂堂道长怎么还打上麻将了。
“就是！你不好好在庙里带着，瞎跑什么！”我看他相当不顺眼，要不是腰被勒着，我能当场揍到他把今天赢的钱都吐出来。
“这不小庙开工了，贫道特意下山感谢一下捐款的好心人。”
“捐款？”我愣住了。
“是啊，你不知道吗？这位俞先生来找我卜过很多次褂，还为小破庙的修缮投了一大笔资金……”
他后面的话就被俞长安给打断了。
他们草草寒暄了几句，就把一脸懵的我给带回了家。
我看着他给我打开了电视，嘱咐我不许再出去和那些婆娘打麻将，然后就带起了小围裙，走进厨房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一切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可为什么我的心里会这么难受？
“你给我过来。”我拍了拍大腿边上的沙发，像他平时训我一样叫他过来。
他背在身后系围裙的手停顿了一下，扭过头来看着我，“你凶什么凶，都让你看电视了还跑出打麻将，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上了？”
“不管那个的事儿！你为什么给那个道士捐款啊！他是个大骗子，他拿了钱就知道买酒喝！”
他停了一下，随即就好像没听见我的话一样，打开冰箱清点里面的食材，“晚上吃鱼行吗？”
“我在问你话！你去找他做什么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和说我！”
“那你又和我说过什么吗？”他忽然抬高了音量，“嘭”的一声关上了冰箱门，“你背上的纹身和卖给我的那幅画有什么联系？你在梦里哭的时候喊的那个名字是谁？”
我惊讶地大张着嘴，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以为，当我足够幸福的时候，就可以不用想起曾经的那些刮骨般的痛苦。
我以为，当我足够欢喜的时候，就可以忘记我是个被遗弃在时间洪流下的负罪者。
可是原来，我什么都没遗忘过。
“你故事里的那只狐狸，就是你自己吧？”他的声音沉了下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冰箱门上我还是小狐狸模样时的照片，“我……是你要找的人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抓着沙发的手心起了一层薄汗。
“应该是吧，你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了。”他叹了口气，终于一步一步走向我，“我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哭得特别伤心，是因为什么呢？我怎么也想不出原因来，直到后来得知你是狐狸变的。”
“我开始意识到，或许我和你的记忆是不对等的，你后半夜的时候经常哭，哭得和我第一次见你时一样伤心，我只是看着你，把你推醒，再看着你睡过去，进入下一个梦，可我从来都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所以我又去了那个遇见你的庙，见到了道长先生，他告诉我说这个庙里原来住过一只狐……”
“不重要！”我看着他走向我，却没有坐到我的身边，反而我面前蹲下来，他直视着我的眼，我害怕地大吼大叫，却被自己发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我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哆嗦成这样。
我只是强压着嗓子继续道：“发生过什么都不重要！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忘记那些事情的，我这辈子只想和你好好的……”
“我知道啊，所以我现在也不想那些了，至于为什么要出钱修庙……”他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耳朵，“我只希望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可以过得好一点，那个庙真的是太破了……”
随后他开始喋喋不休地埋汰着那个小破庙。
他不知道那是多少年的风雨将它曾经瑰丽的外表风蚀腐化，才沦落成如今的破败萧条。
他也不知道我一点都不在乎的，在那些没有他的日子里，在哪过活其实对我来说都没有半点分别。
我的狐生太漫长，但是现在，我只想活在当下。
我伸手环抱住了他的脖子，双腿也自然而然地打开盘到了他的腰上，他一下就噤声了，手掌慢慢地挪蹭到我的后背上，一下一下地落下来，像他哄我睡觉一般。
“晚上吃红烧鱼吧。”我用自己的脸蛋蹭了蹭他的，“再给我加个鸡腿好不好？”
我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然后把我抱起来走向厨房，在我耳边落下一句。
“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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