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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书院 > 白船长鬼夫人白文丁吴央吉 > 第7章 砂糖
 
何先生握着从潘掌柜那边送来的密报,陷入了沉思。消息是央吉那边传过来的。自从上次自己给她下过指示,近来陆续收到了她送去布坊的回信。据她称,直军腹背受敌,有意打探皖军营地的消息,意图切断皖军同东北的联系。央吉在信中建议何先生迁营北上,主动同张将军联手。为了套出直军的想法,央吉也是给出了些皖军消息的,真假参半,一时间对方也无法分辨。

何先生放下信。段先生前不久联络上了张将军,眼下两派正在协同计划。央吉的建议有用,可真的迁营北上,她那边却是少了照拂,往后更是只能靠自己了。

鬼夫人正做着针线活,指尖一痛,血就涌了出来,滴落了几滴到手里的衣服上。鬼夫人吮吸着伤口,心里突然有点慌。她看着手中的衣服,那是白船长的长衫,棉白的衣料上几滴红色格外刺眼。

这会儿白船长还在操练场忙着,鬼夫人叹了口气,放下衣服,起身出门。这些日子她自由了许多,可以随意出入内院。王副官正在偏院信息处,远远看见鬼夫人,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出去。

“嫂夫人出来走走?”王副官笑着,鬼夫人却知道他是有意拦着自己,不让自己靠近信息处。

自从多日前同白船长摊牌,两个人的关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鬼夫人牢记着自己的任务,连日来真真假假透出了不少信息,对直军的计划也探了个七七八八。

白船长倒是一副卸下心防的样子,见鬼夫人乐意配合,紧绷的心也慢慢松下来,变得柔和了许多。

鬼夫人晓得白船长是喜欢自己的。虽然不许自己去一些特殊部门,内院倒是出入无阻,将士们见到自己时也大有当成船长夫人来招呼的架势。

除了王副官。许是从一开始就对自己不信任,鬼夫人看的出,王副官对近来的变化很是不满。平日里客气的笑脸相迎下,总是带着三分警惕。

“你又在取笑我了。”鬼夫人笑笑,“嫂夫人叫的这么亲近,听着怪害臊的。”

王副官眼睛一转,“哪里的话,别人不知情,我还看不到么。夫人同白哥那早晚是一家人。”

鬼夫人知道他话里有话,不想与他争辩,转了话头,“你忙着,我先不叨扰了,坐累了出来透透风,过会子就回去了。”

王副官看着鬼夫人转身走开,眼神有点冷。白船长近来同鬼夫人越发亲近,虽然没有挑明,却总是得空就去她那里,一呆就是数个时辰,这几日更是连吃饭都不在士兵营房,说是要同鬼夫人一起。

王副官清楚白船长对她的执念,却总觉得这位夫人不简单。她提供了不少信息,却并非都准确。即便是存储仓这样的不动产,王副官寻过去也已经半空。

就像是总有人先一步通知了他们。

“哥,我不信你不觉得奇怪。”王副官有一次这样对白船长说。“不过几日,她的态度怎会变化如此之大。”

白船长却淡淡的,“我信她。”

王副官想,白船长怕是被自己的心中所愿蒙蔽了眼睛,太希望鬼夫人与他同伍,刻意忽视了证据。

傍晚时分白船长收队,来到了鬼夫人处。吴石已经先一步把晚饭送来了,饭食热气氤氲,鬼夫人穿着自己新作的布衣坐在桌前,见白船长进来,眼睛一亮,忙站起身来。白船长看着她,心中突然一软,恍惚觉得自己像是普通人家的工人,忙完活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撒师长此前所言非虚,知道有人在等自己,才像是有了归宿。

鬼夫人不晓得他脑中百转千回想了这老多,走过来柔声唤他,“干什么愣着,累了一天了,快来坐。”

白船长由着鬼夫人拉自己坐下,轻轻揉着肩膀。她的手很小,手劲却不小,按揉了几下倒当真解了乏。白船长拉过鬼夫人的手,摸到她指尖的胶布,微微蹙眉,“怎么这么不小心。”

鬼夫人由他握着,努了努嘴,“诺,这不是前几日见你那长衫破了,想替你修补一下。这下倒好,还染了血色上去。”

白船长摩挲着胶布,一副心疼的模样。“以后不要做这些了。”他说着,把鬼夫人的手举到唇边,轻轻啄了啄。

鬼夫人像是触电一样,猛地想要把手抽出来,却被白船长握紧。

“不喜欢?”白船长问道。眼神炯炯,闪着暗光,他制服的领口开着,喉头鼓动。鬼夫人一下红了脸,该死,怎么尽是注意到这些。

白船长却笑了,放开了鬼夫人的手。“这么不经逗。”

鬼夫人生气的捶打了他一下,坐到桌对面,鼓起脸来,活像只气鼓鼓的河豚。

白船长突然心情变的很好,主动提议道,“你在这营中也呆的太久,明日随我进城逛逛可好?”

白船长呆到月上枝头才从鬼夫人房里离开。鬼夫人送他出去,转身销紧了门栓,倚着门滑坐下来。她莫名觉得脸有点烧。先前同白船长亲近,多是言语上的交流。他同她讲了很多自己的事,他少时的恩师,军中的好友……可今晚这般的肢体接触确实头一次。因为五年前的事情,鬼夫人多少对男欢女爱之事有戒备,白船长看得出她的抗拒,从未有过丝毫越矩的行为。今日这样,只怕是一时动了情。

鬼夫人把头埋进膝里,像是鸵鸟一样蜷缩着。她能感觉到一种说不明的情绪在心里蔓延开来。这些日子以来,同白船长每日接触,见到了他不一样的一面。原来这个男人也并不像自己曾经以为的那样冷漠。他会温柔的安抚自己的不安,会正义凌然的诉说理想,会像孩子般狡黠的恶作剧,也会冒失的说些蠢话来逗乐。

鬼夫人隐隐有些慌张。

她早就过了少女怀春的年岁,有的只应是成人的各为其主,互相试探。

“以□□之,探晓敌心。”鬼夫人念着。目光有些闪烁。

只怕是自己要先失了心。

第二日天刚亮,白船长就来敲响了鬼夫人的门。鬼夫人一个激灵,猛的坐起来。今日是初五,赶集的日子。上次在北平,白船长在集市上见到了许多同鬼夫人年纪相仿的姑娘太太,都显得兴致勃勃的。白船长动了心思,惦念了许久,想着也带鬼夫人去集市上放放风。

警卫员开车把两人送到了城口,白船长吩咐他们离得远些,只叫上了吴石同行。几人穿着便衣,在人群中倒也丝毫不扎眼。

鬼夫人嘴上不说,眼睛却藏不住喜悦。她到底还是个不足二十岁的姑娘,正是桃李年华,看见集市上的小玩意也会迈不动腿。白船长跟在后面,由着她东看看西看看,最后停在了糖人摊子前不动了。

白船长慢慢踱过去,笑着摇摇头,掏出钱来买了最大的一支。鬼夫人心满意是的接过,转头看见吴石目光炯炯的样子,又央求白船长再买一只。白船长难得见她这么快乐,笑着应了。倒是吴石,捧着意外得来的糖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集上人慢慢多起来,鬼夫人几乎要被挤去一旁,慌忙中拉住了白船长的衣袖。他今日穿了长衫,阳光下整个人白的发亮,莫名多了几分禁欲的干净气息。

白船长笑了笑,自然而然的牵过了她的手,轻声道。“人多,跟紧我。”

鬼夫人脸上一红,仰头望他,正对上白船长饱含笑意的眸子,心脏猛地一滞,慌忙移开目光。白船长却笑的开怀,手中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转眼逛到了中午,鬼夫人曾提过她爱吃青团,白船长一路留意着,终于找到了一间临时搭的小食铺子。几个人过去坐下,要了一壶茶,几笼粥点。鬼夫人知道白船长记下了自己的喜好,心中暗暗有些感动。

可还没等他们开吃,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甄太太?

鬼夫人大惊,整个人猛地一僵。白船长不动声色的握住她的手,转头只见到一位带着孩子的妇人。

“这位嫂子是?”白船长笑眯眯的,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转身看向鬼夫人。

鬼夫人挤出一个笑容,有些局促的站起身来,“这不是齐大姐么,以前来我们府上做过帮工的。”

她把手放在白船长肩上,轻轻按了按。“老爷您当时不在,自然是没印象了。”

齐大嫂一副了然的样子,“哎呦怪我眼拙,想来这位是甄老爷了,果然是年轻有为,同夫人简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鬼夫人有点尴尬的笑笑,一时竟不知道接什么话。还是白船长点头谢过,寒暄了两句。齐大嫂是个热情的人,对着二人又夸了好几夸才笑呵呵的拜别。

经过这一番,白船长还不曾发作,鬼夫人却已经有些泄气。三个人沉默的吃着,各怀心事。吴石看看鬼夫人,又看看白船长,敏锐的感觉到周围气压有点低。半晌,白船长才开口,依旧是笑眯眯的。“你似乎很怕。”

鬼夫人手中的筷子一滞,却没有答话。

“我竟不知道你们还有这么复杂的社会关系。”白船长说的云淡风轻,鬼夫人却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何出此言?”她问。

“我之前只觉得扣住你府上的相干人等便无大碍,却忘了你在这城中生活了许久,还有个甄太太的身份在外面招摇。”白船长停了停,似乎在玩味这个称呼。

鬼夫人放下筷子,转头盯着他。“站子的事情同这些人无关。甄宅的伪装扎眼,少不了同平头百姓的来往。你不要多疑,冤枉了普通百姓才是罪过。”

白船长眼中流光一转,笑道,“甄太太倒是很关心这些普通人。”

他着重念着甄太太,鬼夫人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似乎白船长压抑的怒火不止为了自己身份的隐患,还……有些吃味?

吴石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电光火石,赶紧埋低了头使劲往嘴里塞团子。

白船长望着鬼夫人,叹了口气,不再作声。临走时吩咐吴石又回去打包了两屉青团子。

回去的车上两人一路无话,鬼夫人有点心虚,试探性的偷偷用手背去蹭白船长的手。白船长却抬手整整衣衫,然后抱起了臂。

鬼夫人的心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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