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在他对面坐下，和他面对面。
宋少焱将文件推到她的面前：“你可以看一眼。”
宁安低下头，伸手拿过桌子上的文件。
里面有她给他的离婚协议书，她年初将协议书给他的时候没有提任何要求，但他还是给了她一部分财产。
她一张张翻动，该签字的地方都签了他的名字。
“宋宅是我父母名下的财产，没法给你，我名下的房产都归你。”宋少焱淡淡道。
宁安知道他名下有很多别墅、公寓，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他们这样的公子哥，习惯性买豪宅、豪车。
宁安将协议书放下，淡淡道：“我来的时候身无分文，走的时候，也什么都不要。不属于我的，我一样都不会带走。”
她神情淡漠，脸上是平静的神色，一身米白色的大衣衬托得她格外安静。
除了平静和镇定外，她不知道该怎么表示自己心里头的感情。
就算是波涛汹涌，也得临危不惧。
离婚这件事，她早就做好准备，如今宋少焱跟她提及，她倒没有什么意外。
就是这日子，他选得真好。
不愧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父子连心，心有灵犀。
“算我给你的补偿，你也陪我睡了一年，不是吗？”宋少焱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眸色黯淡，“不管怎么说，这点东西也不算什么。”
“当我是什么人了？陪你睡觉的情人？”
“这段时间我出差在外，忽然就觉得我们之间这关系很没意思。”宋少焱皱眉，“这差不多就是腻了，我当初也说过，腻了就离婚。这是你梦寐以求的，对吗？我觉得你也不必清高，该拿的拿了，免得在外租房子。”
宋少焱依然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英俊的脸上是淡漠的寒意。
没有一丝慌乱。
看似温文有礼，谦卑绅士，说出口的话却字字如刀，招招致命。
宁安承认，在伤人这方面，她向来不是宋少焱的对手。
他能在外说她又丑又土，打击她的尊严和自信，同样，如今的这番话他说起来也是游刃有余，毫无愧色。
“不好意思，你的东西，我一样都不要，也不屑要。”宁安笑了笑，笑容苍白无力。
“不给你补偿，我心里头过意不去，毕竟你也跟了我一年多。”
“如果你执意给我，那以我的名义，捐给慈善机构吧。”
“何必呢，在一起一年多，没必要这样。”宋少焱倒是坦然。
“我不想跟你纠结房产的事情，你就算是给我，我也会捐出去。”宁安态度很坚决，“宋少焱，我只要你一个态度。现在离婚协议签了，以后不会再见面了，对吗？”
她盯着他的眼睛，寻求一个肯定的答复。
宋少焱几乎没有犹豫，笑了：“当然，你不是说笑吗？离婚协议签了，还见什么面？”
“这件事，爷爷知道吗？”
“爷爷那里……我会跟他解释，不用你操心。”
“希望宋公子说到做到，好聚好散。”
“我宋少焱这点信用还是有的。”
宁安拿过桌子的协议书，分成两份，一份塞进自己包里。
“谢谢你，终于肯放我离开，在我还没有变成黄脸婆的年纪。在这一点上，我似乎得感激你。”宁安和他面对面坐着，像是两个熟悉的陌生人。
“着实是腻了，在床上也没什么趣味，相貌、身材、性格都让我提不起任何兴趣。”宋少焱哂笑。
“那可真是难为宋公子了，这一年，很煎熬吧。”
“煎熬算不上，关了灯，都差不多。”宋少焱轻笑，“我看我那个弟弟倒把你当宝贝似的，既然他当宝贝，就给他了，他那眼光，可真是差。”
宁安双手扣在沙发上，这番话，说得她浑身发抖，眼底是凶狠的光芒。
她憎恨地看着宋少焱，目光如炬。
她真得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看上这么一个男人的，她真得很瞎。
“宋少焱，你真得很有本事。”宁安咬牙切齿，“祝你以后幸福，能和你相爱的女人结婚、生子，过一辈子。”
“会的。”他微笑看着她。
他唇角的笑意在宁安看来就是巨大的讽刺，在嘲笑她这些年付出的青春和代价。
小腹处忽然一阵痉挛，宁安一只手捂着肚子。
她知道，她是真被他气到了。
他有这个本事。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看着他无波无澜、平静如水的脸庞。
“宋少焱，你早该签字的，不然的话，你已经和心爱的女人结婚了，何必等到现在。你等得起，她未必等得起。”宁安冷笑。
“我的事跟你有关系吗？嗯？”
“呵，是我多嘴。”宁安哂笑，脸色惨白，“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回去了。”
“把你的东西收走。”
“有用的东西我已经带去公寓，其余的，你自己处理。”
“卧室的戒指也不要了？”宋少焱淡淡睨了她一眼，“那戒指还是挺值钱的。”
“你有真心给过我吗？既然没有，我要来干什么？”一场连婚纱照都没有的婚姻，她知道……从头至尾就是个错误。
“哦，那就算。”宋少焱没什么表情，“宁安，我算不算如你意了？我早就看出来，你对我那弟弟的感觉不一样。”
“我说了，你弟弟什么都比你好，我对他感觉不一样，也是正常的，对吗？”宁安笑。
“你说他看上你哪里了？”宋少焱嗤笑。
宁安没法在宋宅继续待下去，她站起身，背上包。
“宋公子，祝你幸福。”她冷睨了他一眼，眼底是如刀锋般的冷意，好聚好散。
“一样。”
宁安穿着拖鞋离开客厅，往门口走去。
空气中还残留着她身上的芬芳，那是属于她的独特的栀子香。
宋少焱没有送她，她一个人往宋宅大门走去。
宋宅还是这个样子，她差不多半年没回来，这儿也没什么变化。
这一次离开，她这辈子也不会再来这个地方。
这里，埋葬了她一年半的婚姻，这一次终于彻彻底底结束。
从此之后，这儿的女主人也要改名换姓。
这一年多，真是委屈他了。
要面对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还要逢场作戏，难度很大。
但她又不得不佩服宋公子，能将这一切周旋得很好，既没有让爷爷察觉出任何异常，又能在她和顾回音之间寻找到平衡。
这个男人，还是有心思和手段的，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太太。”一个佣人走过来，“怎么走了？不吃午饭吗？”
宁安怔了怔，笑道：“我还有点事，不吃了。”
看来这事儿大家还都不知道。
从今天起，她可就不是宋太太了。
宁安往院子外自己的车走去，她开车离开宋宅。
宋少焱没有来送她，她也没奢求他出来送她。
车子开在路上，宁安的心里头有一种莫大的释然，一年半了，终于……
从此之后，再没有什么好纠缠的。
他们离婚，对谁都好。
一路上，阳光很明媚，就像他们结婚的那一天，天气也很好。
天空蔚蓝，白云悠悠。
时光很安静。
……
宁安翻了一个身，昨天的这些片段还不停地在脑海里循环往复。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安眠药没敢吃，这会儿怎么都睡不着。
右手抚摸着小腹处的位置，这儿还很平坦，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可是事实告诉她，她确实怀孕了。
这两天孕吐很凶，她几乎都没有吃什么饭。
夜色深沉，四周安安静静。
和张雨欣打完电话，她还是没有任何睡意。
她在想……什么时候去把孩子流掉。
宋少焱那个人，以后肯定是要结婚的，她的孩子对于宋少焱来说就成了私生子，以后定是个很大的隐患。
她也没有去破坏他生活的想法，这个孩子，她没打算留。
断了就是断了，趁着孩子才一个多月，理智告诉她……应该流掉。
只是……为什么心口那地方疼痛不已。
就算是个很意外的小生命，她也生出了不舍的感觉。
小宝宝……她很喜欢小宝宝，更何况还是自己的骨肉。
宁安的心又痛了，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打湿枕头。
为了这个孩子，她今天已经哭了很多次，舍不得。
宁安的哭泣声在安静的卧室里传来，断断续续，透着感伤。
她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这样哭过……
哭着哭着，她重新拿出手机，给宋少俊发了一条短信：“宋总，我明天在家休息一天，跟你请个假。”
明天周一。
她去医院做人流。
宋少俊没有回，这个点，确实很晚。
做完人流，她就着手去美国的事情，以后不会来天海市。
天海市既不是她的故乡，又不是她眷恋的地方，她都不知道是什么让她留在这个城市这么久的，现在想来，傻得无药可救。
宋爷爷那里，她也不打算再过去，宋少焱说他会处理，那她相信他能处理好。
这一夜，宁安彻夜未眠，没怎么休息。
也许，她只是想跟肚子里的孩子再多呆一刻，天一亮，这个孩子就永远离开她了。
朦胧的月色静静照着窗帘上，月华如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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