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很久没出门的缘故，走两步，腿就开始发麻。
“还行吗？”程遇之扶着她，“我的车就停在医院门口。”
“没事，可以的。”
“雨欣，你最喜欢说的两个字就是‘没事’，往往你一说这两个字，我心里就没底。其实，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
张雨欣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没大事，就是腿有点酸。”
“嗯，我抱你。”
“哎，放我下来……”
没等张雨欣说完，程遇之已经抱起她往医院门口走去。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很休闲的牛仔外套，身上有淡淡的薄荷气息，张雨欣撞入他的怀抱，被他紧紧抱住。
程遇之走得不快，但走得很稳。
“那……那个……放我下来吧，医院人多。”张雨欣有几分窘色。
她不是第一次被他抱，每一次都是她身体不好的时候。
“抱紧一点，别掉下来，当然，我也不会让你掉下来。”程遇之笑道。
阳光照射下来，程遇之的黑色额发上闪烁着点点银光。
他的眉眼在光线下更加柔和，整个都是一层特别温柔的颜色，这会儿的他不像是上班多年的男人，而像是大学没毕业的大学生。
张雨欣多看了他两眼。
程遇之的奔驰就停在门口不远处。
他把她抱到副驾驶上，又给她扣好安全带。
“很重吧？”张雨欣忽然窘迫地问道。
程遇之先是一愣，随即又觉得张雨欣真是可爱得很：“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怀着孕，我抱起来跟以前也差不多。”
张雨欣脸一红，没吭声。
程遇之绕到驾驶位，启动车子。
“我回芝加哥的时候有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还以为出了大事。火急火燎赶到你家，你家又没人，真是吓到我。”程遇之对第一次见到张雨欣时的那场景仍旧心有余悸。
那时候她发了高烧，一个人晕倒在洗手间。
那一次，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怕是真要危及生命。
“让你担心了。”张雨欣过意不去。
“没什么，第一次见到你，不就这样。”程遇之勾了勾唇角，阳光下的他棱角线条温柔，眼底是点点光泽。
他的话勾起了张雨欣的回忆。
手指头不自在地摩挲着安全带，她的眼中又说不出的怅然。
这些年，她经历过很多，如果当年陆海宁在伦敦没有回来的话……她的生活也许会一直平静下去。
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也不会有算计和阴谋，更不会好几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所以，他当年为什么要回来呢。
他要是没回来，她现在大概已经嫁人了，有可爱的孩子，日子虽然平庸，但也一定很平静很平静。
她又想起前几天陆海宁打电话时说的话：张雨欣，我真没见过你这种女人。行，不打电话是吧，我陆海宁还没沦落到死皮赖脸贴着女人的地步。还是你觉得，我离了你就过不下去了？
这个世界，谁离了谁都可以转。
可能……她和陆海宁真得不该在一起了。
校园还是张雨欣熟悉的那个校园。
落叶枯黄，阳光斜斜地照在草坪上，午后的大学城安宁而平静，就像是一片纯洁的圣地。
走在熟悉的路上，张雨欣的脚步轻快许多，心情也没有那么沉重了。
程遇之走在她的身边，随时随地护着她，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有时候他也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一眨眼，张雨欣都当妈妈了。
“我以前最喜欢这条路，路的尽头是图书馆，而路两旁的风景一年四季都不同样。”程遇之和张雨欣走在一条僻静的路上。
“我也喜欢这条路，我喜欢抱着书去图书馆上自习。”
“还记得那次系晚会吗？”程遇之的眼底是溶溶温情。
“记得啊，晚会结束的时候你来接我，天正好下雪。那是我来芝加哥后的第一场雪，当然是记得的。”
“记性不错。”程遇之笑了。
张雨欣和他肩并肩，随意走着。
脚步踩在树叶上，四周都是“沙沙”声响。
操场边摆放了很多新鲜的盆栽，还有各种各样的鲜花，明亮的颜色把整个空旷的操场都装扮得很漂亮。
“是不是要开秋季运动会了？”张雨欣好奇地问道。
“看时间的话，是差不多，也可能刚举办过。”程遇之道。
“那你以前参加过运动会吗？最拿手的是什么项目？”张雨欣笑问道。
“我吗？”程遇之思忖一二，“长跑，短跑，射击，空手道，我都有参加过，不过大多数都是业余爱好。”
“看不出来，这么厉害。”
“怎么就看不出来了？”程遇之笑眯眯看向她，阳光下的他眉眼愈发温润，如璞玉，瘦瘦高高的影子被光线拉长。
“反正就是看不出来呀。”张雨欣耍赖。
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她还当他是弱不禁风的男人，后来发现，他会的东西可不少，妥妥从小被精英模式培养的高材生。
这样的男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很有魅力。
程遇之宠溺地笑了笑，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踏着光影，踩着斑驳的树影，张雨欣走得很慢，也很随性。
他们随意聊着，天南地北。
约摸半个小时后。
两人走到后山的入口处。
“我记得这儿有一片雏菊地，雏菊开得很美，我去找找，给你摘几朵。”程遇之兴趣盎然。
张雨欣拽住他的袖子，眨着大眼睛：“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
“当然，你跟着我一起走，除了路窄一点外，这儿不会出现什么豺狼虎豹的。”
路，也是很平整的水泥地。
沿着小山坡向上，程遇之也没敢走太远。
一开始是张雨欣拽着他的袖子，在看到那片雏菊地时，程遇之牵住她的手。
还没等张雨欣反应过来，他又松开了。
他怕她为难。
可私心里，他又想多护着她一会儿。
当张雨欣抬起头时，他已经走进雏菊地，站在一片开得正好的小雏菊中央。
阳光碎了一地，雏菊向阳而开，繁茂而美丽，欣欣向荣，充满活力。
洁白的花瓣中心是金黄色的花心，那漂亮的颜色在阳光下显得愈发明媚，花朵宛如娇艳动人的少女，婀娜多姿。
远处的天空是蔚蓝的，云朵是纯白的，雏菊花海是动人的。
程遇之在花丛中找开的最好的几枝花，张雨欣则站在路边看着。
男人的脸庞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开朗和温润，高高瘦瘦的身影落在花丛中，十分耐看。
张雨欣就这样眯起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
深呼吸一口。
鼻端都是草木花香。
程遇之没有让她久等，摘了几朵雏菊给她。
“喜欢吗？嗯？”程遇之笑道。
“喜欢，很好看。我也知道这儿有雏菊地，不过我有贼心没贼胆，不敢来摘，只敢偷偷看几眼。”张雨欣捧着花，闻了闻。
“哦，那我是有贼心也有贼胆。”
“坏事儿都让你做了。”
“可不是，下次还想做什么坏事，找我就好。”程遇之喜欢看她笑起来的样子，她笑起来比不开心的时候好看太多。
“遇之，像你这样的好学生，是不是从来不会让老师头疼的？”
“好学生吗？我打架、骂人的时候，你也见识过。”程遇之道。
张雨欣默。
是见识过。
那样子的程遇之和斯斯文文的程遇之也一点都不突兀。
“别被我吓到，走吧，后山阴冷，不适宜多呆。”程遇之带着她下山。
张雨欣抱着雏菊，开心得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二十岁前，没人送过花给她，更没人特地摘花给她。
程遇之有时候会故意走慢一点，这样，从后面可以看到她温柔的背影。
张雨欣的长头发剪了，短头发扎了个小马尾，从背影看，就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青葱少女，瘦弱柔美，哪里像一个怀孕六个多月的孕妇。
她好像很开心，抱着花都能笑出声。
程遇之有些惊讶，一捧花，也能让她这么高兴吗？
那个叫Evan的男人呢？为什么没有陪在她身边？
一想起那个男人，程遇之的眼底笼起深沉的眸光，黯淡而内敛。
“遇之，跟上来呀，晚上带我去吃料理，好吗？”张雨欣停下脚步。
“胃口还行吗？”
“没事儿，胃口这玩意大概是跟心情走的，我现在心情好了，就觉得饿了。”
“没错，胃口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心情，晚上想吃什么我都带你去。”程遇之应了她，“累吗？累的话我抱你下去，这个坡不容易走。”
张雨欣轻轻摇摇头。
程遇之没太勉强她。
张雨欣最喜欢程遇之这一点，会给她足够的尊重，她想做什么，他都支持。
如果她想做的事情是错的，他也会用耐心而迂回的方式劝告她，建议她。
如果她真得义无反顾走错了，他也还会在她身后接住她，不会让她陷入沼泽和深渊。
张雨欣抬头，看了一眼渐渐西沉的太阳，眯起眼睛，眼底是一望无际的光泽，脸色格外平静。
天色渐晚，日头西沉。
手里的雏菊花瓣也被阳光染成了金黄色，香气清幽。
张雨欣没想到，她会在这一天遇到陆海宁。
夕阳将整个大学渲染成温柔的姿态，每一个人的身上都像铺了橘黄色的纱衣。
“一直都捧着花，不累吗？”程遇之眉眼含笑，低头看着她。
“我很喜欢。”
“喜欢的话，下次多摘一些给你。”
程遇之拥着张雨欣走到门口。
一出来，张雨欣就错愕地后退两步，眼睛直直地看向那辆黑色的迈巴赫。
迈巴赫蛮横而霸道地停在校门口，黑色的车窗外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就这车子的奢侈和高贵就引得不少人注目。
人群中似乎有人小声说：“不止一次看到这辆车了。”
“可不是，今天就在这停了快一下午，没人敢劝走。”
程遇之认得这辆车。
他将张雨欣护在身后，压低声音：“没事，我在。”
程遇之锐利的眸子里是警惕的光泽，目光紧紧落在那辆车上。
张雨欣怯生生地站在程遇之的身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但她水汪汪的眼里覆盖了一层朦胧的水雾。
手指头抓紧了雏菊花束。
夕阳正好，那高贵、幽亮的车身上打了一层浅浅的金黄色。
尽管如此，那辆车挺在那都英气逼人，霸道而嚣张。
来来往往有不少学生。
“雨欣，去我车里，交给我，没事。”程遇之小声道。
“遇之……”张雨欣怯怯地扯了扯他的衣角，眼底是一闪而过的慌乱，“这是我跟他的事，你不要插手。”
“男人之间，什么都好解决，你不行，你是孕妇。”程遇之心里头都清楚。
虽然张雨欣今天什么都没跟他说，但他心知肚明。
张雨欣的脾气、性格一向很好，能把她气得情绪波动，还真不容易。
那个男人，做到了。
“听我话，去车上，我很快就过去。”程遇之劝道。
张雨欣这才点点头，松开手，准备去程遇之的车里。
但，没等她迈开脚步，一直紧闭的迈巴赫车门开了！
程遇之幽深的眼底顿时凛起警惕的神色。
下一秒，张雨欣就看到了从驾驶位上下来的陆海宁！
男人西装笔挺，迈开修长的双腿就往不远处的他们走来，双眸暗沉阴狠，下巴线条崩得紧紧的，就连侧脸轮廓上都是密布的寒霜。
还没等程遇之有任何表示，陆海宁走过来，红着眼，一拳就打在程遇之的脸上！
紧接着，第二拳！
程遇之生生挨了两拳头，鼻血流了出来，他反攻过去，企图扣住陆海宁的手腕！
人群“哗”地散开！
“打架了，有人在打架！”
“躲远点，赶紧躲远。”
张雨欣慢了一步，等反应过来时，程遇之的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两拳。
两人已经扭打在一起！
“别打了！”张雨欣急得脸色刷白。
她没想到，根本没想到他们会再一次打架。
陆海宁脸色暗沉，薄唇紧抿，拳头毫不客气地往程遇之身上砸。
程遇之也没让着陆海宁，而且没有像上次那么好脾气，避开他的脸。
两个男人撕扯在一起，在夕阳下像两只争斗的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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