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柚子还皱着眉头，小嘴巴瘪起。
张雨欣揉了揉她的脑袋。
只是，阳光下，小不点皱起眉头的样子让她有些恍惚。
这段时间，她常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恍惚，捉摸不透，却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之久。
她也不知道这感觉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又因为什么而起，但这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却十分强烈。
有时候就算夜里不做噩梦，她也时常会醒来。
醒来时，总觉得恍恍惚惚，不知是梦里还是现实。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又好像什么都没梦到。
如今看到小柚子皱着眉头的样子，那种心神不安的感觉又出现了……
不知所起，一念而深。
春天是个万物争辉的季节，阳光明媚，春风和暖。
她抱了小柚子一会儿，手酸，就把小柚子放在了地上，牵着她的手。
“张老师又带女儿出来玩啦！”村里的人见到她就跟她打招呼。
“是啊，带她出来走走。”
小柚子看到人家家里养的小猫小狗小兔子，总喜欢凑上去蹲在地上，歪着脑袋好奇地看。
她最喜欢小兔子了。
村里人也喜欢小柚子，每次看到小柚子过来，都会给她一堆好吃的，还会把小兔子从笼子里抱出来给小柚子摸。
“张老师，小何老师什么时候回来？他还会回来吗？”村里人问。
何家烨回学校好多天了，也没给张雨欣打电话。
张雨欣摇摇头：“我不太清楚，他快毕业了，事情多。”
“哎，张老师，你怎么不跟小何老师出去？留在村里有什么意思。小何老师很不错，又懂事，又体贴人，我之前经常看到他给你做早饭来着。”
“他不属于这里，我和他不一样。”
“什么一样不一样的，你喜欢什么样的？那个卓先生也不错，就是深居简出，不大出门，我们不知道他性格好不好。”
张雨欣摇摇头，莞尔：“我没有这些想法。”
村里人见跟张雨欣说不通，就去逗蹲在地上摸兔子的小柚子：“小柚子，你想不想要个爸爸？就是会带你玩，给你买好吃的那种。”
小孩子哪里懂什么，眨巴眨巴眼睛，奶声奶气：“要……”
“要爸爸是不是？”
“要爸爸。”小不点点头。
张雨欣抱起小柚子：“好了，妈妈带你再出去走走，咱们去看花花。”
张雨欣把小柚子抱走。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寺院门口。
寺院里也是春意盎然，那几棵上百年的银杏树都已经发芽，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烁着昂扬的生机。
寺院年久失修，墙体上的涂料都剥落了一层，看上去破败落寞。
几个老僧在门口扫着地，悠闲自在，无拘无束。
张雨欣抱着小柚子走了一圈，小柚子没兴趣，一直在张雨欣的怀里动来动去。
“麻麻，要蛋糕……小火车……”
张雨欣皱起眉头：“这里没有，以后妈妈给你买。”
“不……要……要……”小孩子撒起娇来让人招架不住，小柚子不停地扭动。
“没有，妈妈带你回家玩机器人。”
“滑滑梯……小恐龙……”小柚子又开始碎碎念，那都是她在芝加哥玩过的小宝贝。
“那咱们回去，带你看动画片，看佩奇。”
“不要佩奇。”小柚子撅起嘴巴。
“那你还要什么？”
小柚子挠头，不吭声了，嘴巴撅得老高。
张雨欣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哄，干脆不哄了。
小柚子见张雨欣不理她，哭了起来，“哇哇”哭，哭得差不多整个村子都能听见。
张雨欣抱着哭个不停的小家伙回家，路过卓远航家门口，卓远航走出来。
“怎么了，小柚子，哭了？”卓远航的声音带着深沉和浑厚，宛如低沉的大提琴。
小柚子立马揉揉眼睛，摇头。
卓远航笑，张开手：“叔叔抱。”
小柚子也张开双臂，很默契：“抱。”
张雨欣知道小柚子坏的很，也不管她了，将小不点丢给卓远航。
小家伙破涕为笑，小手抓着卓远航的衬衣领口。
“我带她出去走走，你忙。”卓远航道。
张雨欣摇头。
卓远航眉头微蹙，他似乎知道张雨欣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果然他在她的心里头已经没有任何信任值。
“我不带她去很远的地方，就在附近走走，有我在，你放心。”
张雨欣还是没有移动脚步。
卓远航抱着小柚子往山里的泉水边走去。
泉水清幽，山上的溪水顺着石头淙淙流淌下来，发出“哗哗”声响。
张雨欣还是跟了过来。
虽然还是一样的风景，但小柚子明显更喜欢跟卓远航一起玩。
不哭不闹，好像被卓远航抱着，就很开心一样。
卓远航牵着她的手在溪水边走了一圈，抱着她坐在岩石上，耐心地给她讲童话故事。
小柚子大概是听腻了张雨欣讲的故事，觉得卓远航讲的故事好有趣，眨巴着眼睛，十分耐心。
起风的时候，卓远航还会把自己的外套给小柚子裹上，自己则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
不远处，张雨欣静静站着，看向他们。
她在卓远航的眼中看到了清澈的痕迹，夹杂着淡泊和宁静。
他变化太大，让她根本适应不过来。
这哪里还像ZR那个叱咤风云的副总？
他的身上褪去了意气风发的蓬勃，只剩下寡淡的平静，波澜不惊。
他难道要在这个地方呆一辈子吗？张雨欣皱眉，不解。
张雨欣靠近他，忽然在卓远航的白衬衫袖口上看到一抹红色的血迹，不重，一点点，也不明显，但像是鲜血。
张雨欣愣了一下，是血。
玩了一会儿，小柚子累了，裹着卓远航的外套，趴在卓远航的怀里睡着。
小家伙睡着时就变得很乖，一动不动，长长的睫毛低垂，小嘴巴微微上扬，白嫩嫩的脸庞像云朵一样。
“卓总，让我抱吧，她睡着了，我抱她回家。”
卓远航从石头上站起来，这才点点头，将小柚子交给她。
小柚子睡得很香，什么都不知道。
卓远航一直将她送到了家里。
春暖花开的时节，处处都充盈着美好。
工作日的时候，孤儿院教室里，张雨欣会很耐心地给孩子们上课。
她原本以为何家烨不会再回来，没想到这一天，她在领着孩子们背书的时候，何家烨站在了教室外面。
她在何家烨的脸上看到了疲惫。
下课时间，她走到办公室，何家烨已经在等她。
“家烨，怎么了？”
“雨欣……我要出国留学了。”
“噢，这事，挺好呀，我也支持你出去。”张雨欣道，“其实你打个电话给我就好，不用亲自过来的。”
“你不想见到我吗？”
“不是，是这里路途遥远，最近雨水也多。”
“我和父亲争执了很久，最终还是妥协，我去国外留学，我也会继续做APP的项目。”
“哪个大学？”张雨欣问。
“悉尼大学。”
“挺远。”张雨欣垂下眼睫毛，心里头还是有点感慨，她最害怕别离，如果知道终有一别，当初还不如不相识。
“是很远，以后可能一年都不会回来，这几个月在青山村的时光，会成为我最珍贵的回忆。”
“有时间就回来看看，孩子们都很喜欢你。”
“我知道，他们都叫我何老师，我也喜欢他们。我……”何家烨欲言又止，他看着张雨欣纯粹、恬淡的容颜，“我喜欢这里的一切，包括……你。”
张雨欣笑了笑：“我也喜欢这里的一切，和你一样。”
“雨欣！”何家烨的语气有些急切，“不要删掉我的联系方式，好吗？”
“不会的呀，为什么要删。”张雨欣歪着脑袋看向他，“你放心去留学。”
张雨欣知道，留学才是属于他最好的方式。
他本就不该留在青山村。
他和她不一样。
只是心里头还是有些难过，分别……多多少少让人受不了。
这几个月，何家烨给她带来过快乐、安心，甚至安全感，她很感谢他，让她在这个村子里的生活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何家烨点点头：“我会想念这里的，我也会给你写信，你常看看邮箱，不要整天不开手机了。”
张雨欣被他孩子气的话逗笑：“开了也没用，这里没有网络。”
“那我给你发短信，你要回。”
“知道了。”张雨欣点点头，“去念什么专业？还是法律？”
“嗯。”
“挺好的。”
“可以提前完成学业，我试试看，能不能用两年的时间把三年的课程完成。”
“别这样，完成了就得工作，多累啊。”
“雨欣，那你呢？你会一直呆在这个地方吗？你走不走？你如果走了，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一定。”他的脸上有些急切，眼底都是迫切的光芒。
相比于他，张雨欣要镇定很多，她只是笑了笑：“一定。”
何家烨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他得到了张雨欣的承诺。
“我在这里住几天就回天海市，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了。”何家烨感慨，“时间过起来真快，这个冬天，一点都不枯燥，也不冷。”
下课后，张雨欣陪着他重新在村子里走了一遍。
正是夕阳西下的点，彩霞明丽，余晖洒在山体上，到处都是浅浅的昏黄色。
何家烨依然很感慨：“刚来的时候，还是冬天呢，一眨眼，这路边都开了很多花。”
他们并肩走着，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铺陈在泥土地上。空气里都是花草的芬芳，这样的地方，连空气都让人舒坦。
“以后你一个教孤儿院的孩子，会很辛苦。”他皱皱眉头。
“我已经习惯了，不会辛苦，你放心。”
“卓先生走了没有？”
“他还在。”
“他那么有才华的一个人，怎么会留在这里？怎么还没有离开？”
“人各有志吧，我不懂他。”张雨欣平静道，“你呢，APP准备什么时候上线？”
“这几天已经在测试，修复好Bug，就可以上线，最快暑假结束的时候。”
“我挺期待，只不过我以后帮不了你什么了。”
“没关系，以后的路我自己走就行，你和卓先生都帮了我很多。这些天我回天海市，拿到了一家公司的融资，两千万。”
“这么多？恭喜。”张雨欣很惊讶也很高兴。
这是何家烨的第一步，以后，他肯定会更好。
这是一定的。
“你以后要是再做噩梦了怎么办？”何家烨看向她，年轻俊朗的脸上是隐隐担忧，夕阳下，他高大斯文的身影落在地上，遗世独立。
“这段时间忙，已经不会再做噩梦，没事儿，我都这么大人了，还怕做噩梦不成。”
“说实话，你那天有吓到我。”何家烨轻咳一声。
张雨欣知道是哪天了。
那天她做了一个噩梦。
醒来后，她哭得手足无措。
“其实从那以后，我总是有点担心你，怕你一个人在村里孤孤单单。还是那句话，你要是不高兴了就给我打电话，虽然国外有时差，但我一定及时接，你只要不吝啬电话费就好。”何家烨笑道。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张雨欣挺感激他。
“说到谢，我谢谢你才是应该的。不过，咱们俩不应该这么客套，不然多生分。”
张雨欣笑了，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脸上，她的容颜愈发柔和和甜美。
她穿着一身卡其色的风衣，风一吹，柔软的发丝随风轻扬，整个人都被染上了一层温柔。
他们并肩走在小河边的路上，随心所欲聊着天。
何家烨和张雨欣很聊得来，有时候他会转过头看向她，看着她温婉的容颜。
心口的跳动速度，总会在那一刻加快。
而这样春暖花开的时光，是如此的静淡和美好，何家烨甚至觉得，这是他二十多年生涯里最值得铭记的时光之一。
来这儿之前，他也没想过会在这里有一段美好的邂逅。
他一点都不后悔来到这儿。
踏着夕阳的光，他们并肩走着，聊着，没有年龄的界限，只有聊不完的话题。
平静的河水泛着粼粼波光，偶尔会有鱼儿跳出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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