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宁做事倒向来是雷厉风行，从最近派了一辆车去接张雨欣。
来接她的人她不认识，一路上也无话可说。
到了天海市，已经是很深的夜晚，她一路过来还没有来得及吃晚饭，饿着肚子，整个人都有些虚脱。长途跋涉，她的身体有些不舒服，头昏昏沉沉。
下车时头一抬，是医院。
夜晚十点多的医院十分安静，路上几乎没有人走动，悄无声息，空气中漂浮着消毒药水的味道。
张雨欣一下车就给陆海宁打了电话：“在哪里？儿科？”
“……”那头沉默半晌，“五楼VIP病房，506室。”
“病房？陆海宁，小柚子才跟你几天，就闹到了病房里去？你究竟有没有好好照顾她？她体质挺好的，跟着我的时候很少生病，为什么在你这儿就闹到病房里去了？”
“没大事……你过来，我想见你。”
“都住院了还没大事吗？”张雨欣抓着手机往五楼跑。
住院部很安静，张雨欣也压低了声音。
“真没什么大事。”
“小柚子要是有事，我会找你算账。”
“……”陆海宁揉了揉眉头。
五楼很快就到了。
张雨欣挂上电话，一路跑了过去，也顾不上还没吃饭，还很饿。
门是虚掩着的，张雨欣推开！
VIP病房是套房，很大，张雨欣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陆海宁？？
他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脸色很憔悴，容颜瘦削，但精神还算好。
套房的桌子边，陆虎隆在写作业，见到张雨欣来了，抬头喊了一声：“九九。”
张雨欣：？？？
“雨欣。”陆海宁开口，声音嘶哑，眼睫毛低垂，像一只落难的老虎，“坐。”
陆虎隆鄙夷地看了一眼陆海宁，冷哼一声，继续低头做作业。
“小柚子呢？”
“在梅姨那。”陆海宁准备掀开被子，“饿不饿？我给你削一只苹果。”
张雨欣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让病人给她削苹果，她上前按住他，脸上还带着隐隐怒意：“不用，我不饿。你骗我？”
“没有啊，我真生病了。”
张雨欣气不打一处来，要知道是他生病，她是不会回来的。
她扯下床头的病历卡，仔细一看。
呵……胃炎？低烧？
她在看着病历卡的时候，陆海宁就看着她，平日里凛冽深邃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楚楚可怜，落难的老虎连病猫都不如。
张雨欣一转头，正好对上他的眸子。
他也没避开，直直跟她对视。
张雨欣抬手，想要把病历卡摔到他脸上，陆海宁怕得闭眼。
等了几秒，听到病历卡摔在桌子上的声音，他才睁开眼，眼中依然是楚楚可怜的目光。
“雨欣……”他的声音嘶哑而虚弱。
“陆海宁，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骗人啊？”张雨欣无语，但她还不能对一个病人怎么样。
陆海宁：“……”
陆虎隆抬头盯着他们看，他在犹豫，是不是该出去。
不过病猫一样的老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平时可没人敢训老陆，他还想多看两眼。
僵持着的时候，护士进来。
“陆先生，该吊点滴了。”戴着口罩的小护士手里拿着吊瓶。
“晚点再吊。”陆海宁当然不肯。
“最好是现在吊，吊完可以休息。”
“我说晚点吊。”陆海宁不悦。
张雨欣冲小护士伸出手：“我给他戳针。”
小护士一脸惊恐，陆海宁更是一脸惊悚，他连忙避开：“不行！这怎么行！”
“我戳过，挺利索的，不会见血。”张雨欣脸色沉稳，在大学的时候当过志愿者，还真戳过针。
说着，她就从小护士的手里接过吊瓶挂上，又打开酒精棉。
小护士一脸胆战心惊地看着张雨欣操作，不过看上去还挺专业，戳针确实不是什么难事，讲究快准狠，稍微有点犹豫就不行了，会偏。
“伸手。”张雨欣看着陆海宁。
陆海宁的手早就缩在了被子里，他摇头：“不。”
“我数到三。”
陆海宁：“……”
“一，三。”话音落，张雨欣拽出他的手，按住。
她给他擦了碘伏，找准血管，一根针就戳了下去！
陆海宁还没被自己媳妇扎过针，一针下来，他的脸上尽是视死如归的神情。
小护士张大嘴巴。
陆先生是医院里出了名的难搞，不乐意吊水，不乐意吃药，不乐意做检查，谁的话都不乐意听。
所以……这个女人是谁呀？陆先生连脾气都不敢发，任由她戳针。
“好了。”张雨欣给他贴上胶布。
“小姐，您很厉害。”小护士夸道，“那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就叫我。”
“嗯。”
陆海宁一脸生无可恋，倚靠在床上，默不作声。
半晌，他才想起来病房里还有一个人，他瞪了陆虎隆一眼：“你怎么还不回家？”
“……”陆虎隆无语，“你让我来的。”
“是吗？那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
“我送虎隆回家吧。”张雨欣淡淡道，“他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九九，不用的，有司机送我。”陆虎隆虽然对老陆不满，但该配合老陆表演的时候他还是很配合的。
“我不放心……”
“没事的。”陆虎隆一脸乖乖懂事的样子。
说完，他快速收拾好作业本，背上书包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张雨欣和陆海宁两个人，空气里弥漫着酒精和药水的味道，病房里空空荡荡，没有什么人气。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坐。”
“我饿了，我出去吃点东西。”
“别走。”情急之下，陆海宁喊住她，“好久没见你了。”
“我是回来看小柚子的，陆海宁，你以后能不能别诅咒宝宝？什么生病不生病的，你能别乱骗人吗？”
“我错了。”陆海宁低眉顺眼。
张雨欣一口气堵得慌。
半天，她才顺顺气，淡淡问道：“你为什么生病？喝酒了？”
“差不多……”陆海宁如实道，“最近天气转凉，一不小心就生病了。”
“烦人。”
“有点饿。”他眼巴巴看向张雨欣，“煮点粥好吗？”
“你别蹬鼻子上脸。”张雨欣一口气还堵着，她真得是要气死。
急急忙忙从青山村赶回来，饿着肚子，舟车劳顿，她这么辛苦地过来，难道是为了看他？他有什么好看的。
“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陆海宁委屈得很，“我真得很饿，煮点粥吧，厨房里什么都有。”
“我打电话给你叫一份。”
“……”
张雨欣是来真的。
陆海宁忙道：“不想吃了。”
张雨欣剜了他一眼，麻利地背上自己的包：“我伺候不了你，你找个能伺候你的人来吧，我要找酒店住宿去了。”
“别……”陆海宁的眼底是水波流动的痕迹，“别走，坐下来陪我说说话行吗？虎隆的事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苦衷谈不上，但也确实有我的理由。不过这事错了就是错了，我不会给自己辩驳。雨欣，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好吗？我真得没有一点能让你喜欢的地方了吗？”
“你觉得你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喜欢的？”
“脸呢？脸也不喜欢了吗？”陆海宁可怜地看着她。
张雨欣：“……”
她注视着他，真好意思说的。
陆海宁的脸上有情绪在波动，素来沉稳的他也有了几分动容的渴望，渴望她留下来。
“陆海宁，不是我打击你，现在小鲜肉那么多，你这样的早就……过时了。”
“……”陆海宁蔫蔫地倚靠病床坐着，另一只没有输液的手捂着心口的位置，淡淡道，“说实话，挺难受。”
张雨欣哼哼一声，没有再吭声。
陆海宁也不说话了，闷闷的，像是真得被张雨欣打击到，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也不愿意再开口。
张雨欣看了他一眼，生病了的老虎是真得一点气势都没有了。
良久，陆海宁才抬起头，看向她：“你儿子闹着要寄宿，你劝劝他。”
“你对他做了什么？”
“……”
陆海宁觉得自己左右不是人。
沉默之时，陆海宁的胃部隐隐作痛起来，他的手捂住胃，额头渗出细小的汗珠。
张雨欣皱眉，盯着他看：“你怎么了？”
“有点不舒服。”
“我帮你叫医生。”
张雨欣拨出病历卡上的号码，急忙叫了医生。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医生走过来，询问了情况，这才细致而耐心地道：“情况还没有缓解，今天晚上先把这一瓶水输完，我再开点药给你，记得按时吃。情绪不要太波动，对了，晚餐吃了没有？”
“没有。”陆海宁黑着脸。
“吃点流食暖胃，小米山药粥啊之类的，都行。陆先生，要不我让人给你买点吃的？”
“嗯。”陆海宁应了。
“情况很严重吗？”张雨欣反问。
“有点严重，需要住院调养几天。”
“没那么夸张，不要吓唬她。”陆海宁道，“我太太她不禁吓。”
“医生，你跟我说实话，他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陆海宁：“……”
医生：“没……真没，小问题而已，太太您别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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