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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书院 > 宠妻军少,超凶猛!程霖张世豪 > 220 他究竟是怎样一个男人
 
我足不出户休养了半月,那道长长的疤痕有多么深,多么狰狞,刀尖割裂的瞬间,我是知晓的。保姆怕我捱不住如此巨大变故,将镜子、玻璃、浴缸一切能反射光影的东西都遮得严严实实,我看不到容貌恢复了几成,因此医生替我摘掉纱布的第一念头,便是照镜子。

我坐在梳妆镜前,胆颤心惊的扯开蒙了灰尘的白纱,澄净的玻璃倒映着我的面容,玲珑的,娇艳的,年轻的,以及一条浅淡的乳白肉印。

眼尾的朱砂痣完好保留着,嫣红如血,我下意识触碰,没控制好力道,丝丝拉拉的刺疼,鼓起的凹凸令我皱眉深吸一口气,扫落了妆匣堆积的胭脂口红。

扑棱棱的滚了一毛毯,保姆吓得连退几步,蹲地忙不迭捡着,“夫人,这已是来之不易的结果了。何止黑龙江的军医,参谋长连吉林和辽宁的军医都召集来,轮番上阵,拼尽一生医术,刀口没有使用针缝,最大限度减少了留疤的清晰,换做旁人压根不知什么德行。”

我恶狠狠瞪她,“你的弦外之音,我该庆幸吗?”

保姆触及我歹毒的眼神,缩着脖子跪在狼藉里,“我不敢。”

我强压胸腔流窜的怒气,睥睨镜中劫后余生的模样,我岂会不清楚,换回六七成的容貌实属不易,若非关彦庭下死命令力保,军医何苦费劲到这地步,东北外派维和的将领,支援金三角和南通市的缉毒武警,寻医的机会皆无便命丧黄泉,这些自诩圣手的名医,为女人耽搁工夫,纯粹是大材小用了。

关彦庭假公济私,沈国安指不定在省委大会怎样挖苦批判他。

我在抽屉里搜出一盒珍珠霜,狠劲涂抹着脸颊,“大夫说,最终恢复几成。”

保姆把拾起的瓶瓶罐罐原封不动归置在妆匣,“八成。”

我捏着粉刷蘸了一点胭脂,覆盖在蜿蜒的肉痕,瞅不冷的瞧,微不可察。

我扣住盒子,“要等多久。”

保姆声音越说越小,像哽在喉咙,呜咽不清,“一年半载。”

我冷冷一笑,“冯灵桥的狠,我自愧不如。对女子而言,尤其是以色侍君王的女子,成也美貌,败也美貌,毕生荣宠取决于苍老的快慢。她倒不如一刀痛快,破了我的喉管。”

“夫人因祸得福,日久见人心,美貌损坏虽是女人的灾难,您也识清参谋长的真情了。他不计较您的容颜。”

我默不作声梳理着长发,关彦庭的确是一名好丈夫,我卧床这么久,暴躁易怒,阴晴不定,他耐着性子不厌不弃照顾得百般妥当,我时常在他的体贴中产生错觉,我们仿佛有名有实的一对夫妻,相濡以沫,细水长流,彼此扶持且诚心以待,偶尔梦醒,莫名失落。

世间安得双全法,风月与安稳,总要抉择的。

贪婪之人,必将一无所得。

关彦庭为照顾我推了不少应酬,伤疤拆布后,他便宿在军区日以继夜批改积压的文件,我也不清闲,以陪军官太太逛街的借口哄骗了保姆和司机,独自去往齐琪约定的地址。

她提前安排了侍者恭候我,我抵达白鹤楼,门童很是机警,打开车门迎我,径直将我带入偏门。

我摘了墨镜,迈楼梯步伐生风,“附近有鬼鬼祟祟的人吗。”

侍者说不曾看到。

我扬下巴,示意他下去,他鞠躬的同时将包厢推了一道门缝,我透过缝隙窥伺室内,齐琪看中的这家茶楼,还真是稀奇,雅间一套连一套,一堵红砖绿瓦的假山石作墙壁,隔断了每一座四四方方的空间,隔音虽差,观景优美,像世外桃源。

我跨步进入,不疾不徐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一扇山水画屏风,江南的十八景之八,广泛驰名的月亮桥。夜景浓墨色彩重,考量笔墨的技巧,非一等一的画家,是画不出韵味的。我在关彦庭书房看到过相同的画作,几乎一模一样,连印章晕染的一滴朱砂大小,扁圆,都相差寥寥。

他精通诗书棋画,喜好风雅,我是见识了的,能把一幅名作临摹得以假乱真,倒出乎我意料。

他真是矛盾。

铁血男儿,也有千种柔情。

我欣赏了好一会儿画作,有些口渴了,才添了几块煤炭,轰烧着架在炉子上的绿皮茶壶,茶过三巡,齐琪仍不见踪影,我等得不耐烦了,起身扒着窗户张望,就在这节骨眼,方才伺候我的侍者破门而入,他鬓角全是暴涨的青筋,似是发生了天大的麻烦,他焦距都开始涣散,“关太太,206着火了!火势很猛。”

我大吃一惊,“着火?”

他顾不得许多,拽下衣架挂着的毛巾,将茶水朝上一泼,堵住我的口鼻,外面连绵不绝的鬼哭狼嚎,被烫伤的客人尖叫逃窜,悠长的警报一再拔高,挑破房梁一般的盛大,吵得人心惶惶。

“关太太,左拐是安全通道,保安很快来寻您!”

他要跑,我一把拦住他,“寻我干什么!救火救人,我距离通道近,我自己逃得了。”

他满是为难之色,“可是您…”

“生死关头,我的命是命,老百姓不是了?”

我狠狠一推,他折了几个踉跄,我嘱咐他调集保安疏散人群,不要管我。

侍者夺门而出,我紧随其后,滚滚黑烟从四面八方的缝隙渗出,一时分不清,火源散布在哪里。宽敞喧闹的走廊被这场毫无征兆的大火烧得天翻地覆,满目焦黑,哀嚎声,嘶吼声,叫骂声,像地狱狼烟。

我抓着湿毛巾冲进混沌的迷雾里,模模糊糊的,一抹人影阻隔了我去路,她按住我肩膀,“关太太,我放得火,烧不到这边。”

低沉而熟悉的音色,我无比诧异,看向拖着我的齐琪,“你烧的?”

她说是。

我扭头望着水深火热的走廊,不明所以,“你理由?”

“我之所以约您在远离市区的白鹤楼,是沈良州在。”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于情于理,没必要大费周折。

晓得火不会殃及我,我也不急了,拿毛巾擦拭着手腕沾染的灰烬,“他怎么了。”

“他和黑龙江省委班子的周副秘书长,在207包房议事。门口有两名保镖驻守,我们无法靠近,我扮作清洁工进入并火烧206,是方便稍后我们刺探军情。”

她指了指尽处人满为患的206,“沈良州的保镖再精明,也不会发觉混在消防兵内的有我们。”

“军情你有耳闻。消息真假?”

齐琪比我冷静得多,她在沈府小住了二十多天,像是所有顶级的手足相残,弑杀阴谋都司空见惯了,“半点不假。另外,沈良州还有一桩惊天密谋,正在暗中实施,您跟我来。”

她引领我逼近一团焦黑的206,消防兵拉起警戒线,齐琪变戏法似的亮出两张茶楼的包厢工作证,为首的官兵余光一扫,挥手放行。

她挪动化为粉末的屏风,遮掩我的存在,抠下一块砖石,透过砖石巴掌大的空当,我看清相对而坐的祖宗与周副秘书长。

他们衣着官服,显然,是打着公务的幌子,到此密谋。

祖宗接住周副秘书长递来的茶盏,慢条斯理转动了一圈,杯壁纹绣的花纹,勾挑的墨迹,他饶有兴味的品茗,“邹秘书长归顺了关彦庭,你很有眼光,明白审时度势,哪一阵营才是值得依附的靠山。”

周副秘书长恨得咬牙切齿,“姓邹的叛变,沈书记待他不薄,他当墙头草,我是万万不会背叛沈检察长。”

祖宗摩挲着杯子边缘烫得掉了漆釉的陶瓷缺口,他笑里藏刀,“谁不许你背叛沈国安了。”

祖宗拿镊子夹住一块黑炭,“他风光吗。”

周副秘书长拍马屁竖起大拇指,“东北的天子。”

祖宗无动于衷,“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典故你听过吗。”

周副秘书长参悟不透他言下之意,“烦请沈检察长明示。”

“所谓风光,是屹立不倒为前提。他没有拦路石,没有不甘捧他上高位的劲敌。如果有任何一种共存,他的风光,很可能是葬送他全盘的利器,是蚕食糖化他的毒品。”

祖宗蘸了两滴茶水,在茶盘里写写画画,“东北局势,沈国安与关彦庭二虎相斗,前者正国级囊中之物,后者会千方百计阻止,倘若不是关彦庭,沈国安也许高枕无忧,正因为是他,这场棋局,注定有战败的概率。”

周副秘书长腆着讨好的嘴脸,“有沈检察长运筹帷幄,沈书记和您执掌政权,是胜券在握了。”

祖宗抽了一张纸,擦干食指的水渍,“不。沈国安不败,我无损失,沈国安败北,他牵连的人是我。”

他注视着炉火内由黑变红的煤炭,眼底笑意取而代之是一抹凛冽的暴戾,“为自保,先诛之。”

周副秘书长起先以为自己听错,他侧头朝向祖宗,一脸匪夷所思,诛之的余音,回荡盘旋在空荡的207四壁,他大惊失色,险些从椅子背儿翻仰在地,“沈检察长,那是您父亲啊!”

祖宗不以为意,斟满了近在咫尺的茶盏,“古书有记载,五朝十三代,谋朝篡位的皇子,共有八十一位。早至商纣,晚至清末,皇权性命之争,没有亲情道义可言。他以我当探路石,我为何不能拿他做垫脚砖。他虎毒食子,我也无需惦念父子情分。”

他仰脖一饮而尽,烧开的第一遍浓茶苦味极涩,温度且烫,祖宗像吞了一碗烈酒,他攥着杯壁的手掌,隐隐颤栗着。

周副秘书长花费良久勉强接受这样的噩耗,他踉跄伏在桌角,腔调颤颤巍巍,“可是沈书记正国级待任,抛开您与他的关系,您逊色他不止四级。”

祖宗似笑非笑,“周副秘书长,谈关系一说,旁人不能吗。我怎地扳倒文家,如法炮制,沈国安死活不会预料,他栽在我这一关。”

周副秘书长不断抹着额头冒出的冷汗,“您缺少大人物助力。”

祖宗笑说我有人选,他会肯的。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周副秘书长了解这等天崩地裂的阴谋,他和祖宗绑在一艘船了,世代为官的文家尽管不是清廉忠臣,也不是糊涂之人,被无端扣了一顶涉黑的帽子,却从未曝露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半个官场皆心照不宣,这帽子是祖宗的。

他甩黑锅的一刻,就谋划着这桩大案了。

“我要三件东西。其一,沈国安在黑龙江所有的党羽档案。其二,沈国安加盖省委公章开销的每一笔公款费用。其三,省委他名下管辖的地皮改建,楼盘施工,商业招标一切金钱往来信息,你该知道,我要的是真实案底,而不是做了手脚放在档案部的。邹秘书长归为关彦庭战壕,沈国安有察觉,他不戳破是不确定,疑窦乍起,他一定信任你,这些筹码,你窃取不难。”

周副秘书长在重磅炸弹里炸得回不过神,父子离间残杀,纵然有前车之鉴,这般不加掩饰的上演,也是惊心动魄,直逼人伦底线。

很明显,祖宗也无路可走了。

沈关张三足鼎立平分独霸黑龙江长达二十几年的局面,要重新洗牌了,沈国安若垮台,祖宗的陈年旧事必定大白天下,唯锒铛入狱的下场,他夹缝里未雨绸缪,也是万不得已。

大义灭亲岳丈家,再割袍断义沈国安,祖宗给中央的印象,更像一个潜伏的卧底,戴着纨绔浪子的面具,清醒而理智捍卫着国家尊严,人民财产,法律与良知。

他失去沈国安这棵大树,绝非等价置换,他将冲破祖荫的泥土束缚的躯壳,由被庇佑的二世祖蜕变为独立的参天大树,届时改朝换代,压在上面的纷纷高升抑或受牵连落马,祖宗便是东三省新任政权统治者,最终的庞大赢家。

我瞳孔猛缩,摇晃着趴倒在墙壁。关彦庭擅长围棋,有一局名曰:八棋阵。

大四角陈列四子,小四角对应也是四子,不论对方下在何处,变换阵势和棋路,他岿然不动,不予理会,按照自己既定的棋数,下得极稳,极准。

敢于逆水行舟,独善混乱的大势之外,必备掌控全局的能力和手腕,四面楚歌也好,十面埋伏也罢,始终不偏离轨道,降得住意料之外,也不喜形于色情理之中。

我直到此时此刻方醍醐灌顶,沈良州究竟是怎样一个隐忍的男人。

周副秘书长离开后,祖宗未曾立刻散去,他不慌不忙泡着茶叶,非常享受烹煮的过程,凭借两年的相处,我十拿九稳笃定祖宗在等人。

果不其然,一杯茶水见底,刚合拢的门又忽闪着吱扭推开。

墨绿色的军装一晃而过,门随即扣严,风声不漏。

祖宗头也不抬,他了无波澜的语气,“关参谋长,很准时。”

关彦庭漫不经心脱下外套,他拉开椅子落座,敲了敲桌面,对一门之隔的张猛吩咐,“一壶猴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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