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辈将无用武之地啊。”
带着元臻烈和綦国最后一面皇旗，返回到叶藉身边的楚斐，看着开始收尾的战场，感叹道。
綦国其实还剩很多人，不下一百五十万。但是那十三轮炮击，已经摧毁了他们的全部斗志，将他们震撼的心如死灰，茫然无措。他们不知道自己还怎么能抵挡，拥有这样武器的大乾，他们不知道面对这样的大乾，他们还有什么机会。
战场仍旧只剩下屠戮，他们宁愿死在刀剑之下，也不愿意再面对那种根本抗拒不了的东西，他们宁愿敌人用刀剑来送他们最后一程，而不是那支离破碎的下场。
不是不能再战，而是没有再战下去的必要了，结局其实开战伊始，便已经注定了。乾国其实就是再等他们来，让他们对这种东西没有一点防备，没有一点认知，措手不及之下，打得他们魂飞胆丧。
为了这一日，乾国同样不吝于付出数十万，乃至近百万的战士，在一场场大小战斗中，丧命疆场，就只为了这一日，这一时。
如此，他们又能说什么呢。或许只能感叹，乾国、乾帝之心狠，之舍得吧。
“数十万将士的阵亡，换来今日一战而定之成果。是否值得？”
叶藉没有回应楚斐的话，反而在开战之后，罕见的露出了一抹肃重，反问了一句。
“看千百年之长远值得，看眼前一时，其实也值得。”
楚斐言说道。本来他后半句想说，看眼前一时，不值。可是话到半途，他改口了，因为确实也值得。
大乾又更大疆域这一点不用说，这就是实际情况，可以容纳更多的人生存，大乾人口再增一倍、两倍都有可生存之地，而且不会多么捉襟见肘。
而且大乾再没有了强敌在外，有了长治久安的基础。
綦国一灭，北方之需要驻守叶琳娜关、离渊关、寒断山脉东麓即可，所需兵力将更少，每年的边关战损其实也就会变得更少。并且綦国这个善于进攻的强敌没有了，不用太长时间，三五年之内大乾北境各地，避免死于綦国之手或者被掠夺回去的乾人，恐怕就不下这数十万众。
所以即便现在战死数十万人，为今日这一战奠定基础，也是值得。从眼前看，也同样很值得的一件事。
“所以朕愿意为此付出叶家千年之积攒，愿意为此付出大乾五十年国库积攒。若没有你想出来的这个火炮，这一战还不知道要迁延多久，还不知道要多战死多少将士。甚至面对綦国如此充分的准备，这数百万死士之军，这一仗是否能胜，都是个未知数。”
叶藉点点头，称赞的拍拍楚斐肩膀，言道。
四十五万轻骑，一百八十余万步卒，这样的阵中焚尽家园背水一战，若不借这火器之利，岂是那么容易挡住，那么容易歼灭的？
乾国可不可以胜。
可以。不然叶藉不会有发动这一战的想法。
但是，乾国最起码要派出比现在更多两三倍的兵力，来打这场战斗。
为何是先建立长城？
还不就是当时并没有灭綦的必胜把握，准备再多耗几年，将綦国封锁、消耗致死。
若非如此，大乾直接在那时就展开猛攻，一旦和綦国陷入胶着，大量兵力不断投入战场，梧国、胤国、虞国甚至轲迦、新离等国，真的就不会对大乾动手？
之所以不敢动手，是大乾摆出来的姿态，是大乾国内瞬间可再集结数百万军的威慑，就在那里，让他们不敢动手。大乾之富强让他们不敢动手。
若大乾不够强，大乾没有摆出可以必胜，甚至可以轻易必胜的姿态。而今的大乾或许与嘉罗无异，因为大乾是更肥的那块肉。
所以值不值？
值！
有此一役，大乾不说其他，仅是这份战绩，这万门火炮都足以震慑其余诸国数十年！这就是最值得地方！
“所以，你小子这次是大功！首功啊！”
叶藉又拍拍楚斐肩膀，高声赞道。
没有楚斐就没有这万门火炮，虽然这玩意是木常青做出来的，但是想法却是楚斐的，二人当并居此战首功。仅凭此，就足以楚斐获得一个世袭国公之位。
“前人之功，臣乘了个凉而已。”
楚斐摇头言道。
“别扯淡了。大乾存书当世最多、最全，大乾各世家更是传承久远，却是无一人见过、听过你说那书一言半语，朕也问过你爹，他也同样没有曾经有这么一本书的印象，你少来糊弄朕。”
叶藉白眼道。什么狗屁书，只你一人见过，全天下都无一人再知。你自己编的吧？
“上辈子带过来的，您信不？”
楚斐正色道。
“滚犊子！”
叶藉一脚飞了过去，还上辈子呢，你咋不说神仙给你托梦了呢。
楚斐一脸无奈的躲开，这玩意说真话都没人信，这可怎么整。
“靖武卫在原哲琅部最东山林发现了綦国人的踪迹，然后最北边靖武卫同样在那片雪原上发现了綦国人的踪迹，你说朕是放还是不放？”
叶藉没有再纠结此事，不再追问，而是又言及一事。
“陛下早就决定放了，又何必再问臣。”
楚斐回道。
叶藉若是没打算放人，此刻根本不需要提及，靖武卫的刀早就已经挥了下去，那些人也早就已经人头落地。就像此时还在营中，已经唱起悲歌的元臻阿朵等人一样，叶藉根本就没有打算杀这些妇孺。
“你个小狐狸。”
叶藉摇摇头，他就是想找个人，坚定一下自己放过那些妇孺，没有斩草除根的想法。却不料，楚斐给他来了这么一句。
“此间数战，早已有伤天和，放了就放了吧，一帮妇孺而已，即便他们能够再发展到而今规模，又需要多少年，大乾此时无惧，他时难道就会怕了？手中这些火炮，便已然领先他们远矣，再在其上钻研下去，不断进取创新，大乾便永远领先他们，走在最前、最强。而且有他们这被大乾灭族之人，在后砥砺，大乾上下才不敢忘战，继续奋勇。”
楚斐这回明白了叶藉的意思，当即言道。
“更像个小狐狸了。不过你所言不错，他们和当初放去西方的砮宛部，这都将是砥砺大乾永不衰败、永不忘战的火焰。大乾若有一日敢懈怠，没准他们就会将綦国之景象，再现我中原土地之上。”
叶藉又是指了下楚斐摇摇头，这小子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越发娴熟了。
不过楚斐说的，却是也就是他想听的，更是他想说给所有人听的。忘战必危，唯奋勇可强自身。在外留下这么些火种，这么些带着被人亡国灭族之仇恨的火种，就是在架着大乾后代子孙，永不懈怠的刀，你懈怠了，这柄刀就会随时落在头上。
一时之强，算不得强，一直强盛下去，那才叫强。大乾就是要这么一直强盛下去，成为那世间至强的国度。
“陛下！东线捷报！”
汪承喜匆匆前来，双手呈上一封捷报鹰信。
“田陌，很不错！”
叶藉将之接过，看过之后，赞赏一句。
田陌利用狼首关地形，制定奇袭之策，百名死士从山顶索降关内，展开夜袭，火烧狼首关。关内外战之军，被林业、燕北宸等率东线大军尽数斩杀。
这就是鹰信的全部内容，楚斐看过之后并没有太多意外，田陌有这个能力，或者说田陌加上木柏有这个能力，仅是田陌一人，不会这么周全。
“此役之后，燕辽雪甲、幽州狼骑、雍州重甲、备州先登，一并划归百战军，由你三人统领。”
叶藉听完楚斐对田陌和木柏二人的介绍，言道。
“冠武军分出来呗，臣就带着冠武军就行，百战军留给他们俩，有那么多悍将在，再有他们俩调度，足矣。”
楚斐却是又开始讨价还价道。
“嗯？又想偷懒了？”
叶藉瞪眼过去。
“不是。是不合适再有更多军队在臣手中，这一支寻常时随臣驻守朝歌即可，臣手里兵多了，很多人会不安的。”
楚斐也明白叶藉让他斩杀元臻烈的意思，所以才更加不能接受叶藉如此安排。如此一来，他手中的权利就太重了，再加上他北伐一战各战功绩宣扬全军、全国知晓后，声望也必然极高。如此他手中便不能有太多军队，就像敖珏一样，手里有关鹰铁骑一支就正好。
可别以为还有三线大军，以及眼前这战场上的众将士之功，他的功劳就不起眼了。仅说这万门火炮的功劳，此间这一役，就有近半功劳是他的。再加上元水城一战，最大的几场大战，除了狼首关和昙渊关没他啥事，其余都与他密切相关，且战役皆十分主要。
而且綦国两员大将军，一个汗皇，皆是被他斩落，这也都是大功来着。
有着这么些战绩在，楚斐足以接替敖珏的位置，成为第二任镇军大将军，他已经有了这种威望。这一点从乾军其他各军，见他出阵之后，没有一人往元臻烈处进攻，就已经可以展现一二。
其中固然有楚斐出阵必是叶藉所派一个原因，也有楚斐北行斩杀两员敌军大将而回，元水城骑兵夺城，并且帮助中线大军歼敌之功的原因。
这些就摆在眼前的战绩，足以让乾军所有将士信服。
元水城的战场惨烈到什么程度，所有人可见。敌军两员大将，更是早就在乾军将领名册之中，为上阵必杀之人居首者。
“那就这样吧。你正好空下来，等大将军来此之后，跟他老人家一起，对现有乾军施行改制重分之举，也就算是你们的一个交接吧。”
叶藉想了一下，这却是也是一个祸患，不是说楚斐是祸患，而是楚斐若是开了这个先例，日后大乾有任何一位镇军大将军心气反意，这个位置上的人，带领的大乾最强的一支大军，就会成为大乾最大的祸患。
“得嘞。臣遵旨。还以为您能让我回家看几天孩子呢。”
楚斐拱手领命，然后嘀咕一句。
“看孩子不着急，现在先陪朕下去招降吧。”
叶藉又瞪了他一眼，然后走下瞭望塔，打马向战场走去。
他要，斩草不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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