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很是劳累，君念辞回了府中后，关了院门，一睡便睡至中午。
“小姐？”夏荷在房外轻轻敲着，君念辞睡眠浅，睁开了眼，懒洋洋地看着床顶，“进来吧。”
夏荷听她声音慵懒，便知还未睡足，轻手轻脚地进了房中，立在床前轻声道：“外头夜公子带来了位姑娘，说想见见小姐。”
“夜墨带来的姑娘？”疑惑地看着她，“叫什么名儿？”
要知道，自发生了回来后的那些事，这都城中可没哪家姑娘愿意同她交好，还是夜墨带来的？
不会早上才分别，就找到红颜知己了吧？
“是苏家大小姐，苏环。”
苏家大小姐苏环？君念辞听到这名的时候只觉世界如此的小，没想到她竟然是苏家的人？
麻利地下床穿衣打理，弄好一切后便将人请进院来。
一别几月，苏环还是相同的样貌，君念辞却是大为改变，名字样貌甚至是身份。
苏环在院门处见她立在院中，朗朗阳光落在她身上，一袭白裙，未施粉黛的小脸上，那双明眸摄人心魄，暗自赞叹：无怪沈郁会因这张脸得了相思之疾。
“苏姐姐！”君念辞心中是高兴的。
苏环此人，没有其他人的狭隘心思，为人落落大方，只因为自己投了她眼缘便无所要求地助她治眼，就凭这一点，苏环在她心中就与其他人有了分别。
苏环笑着，唤了她阿辞。
“一别数月，阿辞更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苏环笑着由她领着自己落座，君念辞吩咐夏荷去砌茶取糕，也唤了夜墨一同坐下。
苏环向四周一望，只一两个丫环立在院中，不像其他人三五成群的，便知这人还是一样，喜静。
“苏姐姐说笑了，”上下打量着她，“没想到苏姐姐竟然是苏家的大小姐，早听说苏府大小姐回了府上，一直也没有瞧见过，若知道是姐姐，自然得去找你～”
“我也是啊！”苏环想起回来后只顾安排事务，也是感叹，“回来后因为琐事也没关注都城中的事，不过到也听了几语关于君府的流言。今日一瞧，只怕是有心人刻意为之，那几个月，你明明在凌虚峰治眼睛！可见宵小猖狂。”
君念辞听她提起这事，想起逝世的青桃，略笑笑，也不辩解，说多了，只怕有其他的麻烦。
眼睛在他二人身上转着，“夜墨，你不是要回锦王府吗？怎么同苏姐姐撞上了？”
“本来是要回去的，”夜墨看她，“半道上她叫住了我，我一时还想不起来呢。”
苏环一听，心上暗了几分，又笑道：“是我先瞧见他的，想问问你的眼睛如何，可有没有什么后遗症，他说你在此处，我便邀他一同来了。”
“原来如此。”君念辞明了。
见她手侧放了个药箱，颇为好奇，苏环一为苏府小姐，二来师承凌虚，什么人能让她提个药箱出诊？
苏环见她目光落在箱上，想起沈郁与她的传言，不想多生事端，便扯了个谎：“回府后我闲来无事，偶尔也去百草堂就诊。”
君念辞了然，心道果然仁心。
将苏环留在院中用了午饭，二人又畅聊了半日，直至日落西山，天边挂上道道红霞，才将人送出了君府。
望着马车离去的背影，君念辞柔柔一笑，若按心智来算二人相仿，如今相见，比之凌虚峰又多了几分意味。
跟在脚边的白狐抬头见她表情柔和，心知带这苏环来是来对了，还担心她会沉于早上发生的事情入了魂，现在一看，心也放下许多。
摇摇尾巴：“念儿，要不要去市上逛逛？今日是庆明节最后一日，想必也很热闹。”
“不了。”君念辞却摇头，昨日一事就是去夜市闹的，现在她更想去的是宫中。
站在门处看向宫殿方向，隐约可见殿顶在落日余晖下熠熠生辉，不知慕临渊从江月口中撬出什么东西没有。
“大小姐。”
忽尔听见一声，这主人的声音极为熟悉，君念辞眸色淡淡：“何事？”
南归立于她的身后，“将军让小姐去栖梧院。”
君念辞心中抗拒，可那是父亲，暗叹一声，唤来白狐抱着，随她一同去了栖梧院。
白狐在她怀中呆着，翻个狐眼，暗暗对君念辞道：“那个女人也在栖梧院，也不知将军让你去那儿做什么。”
抚摸着白狐的后背，面上不动声色：“有父亲在，她顾着贤妻的名儿，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来，想是父亲找我有事吧。”
进了君府后，因着不愿与南柯相遇，所以不会主动接***日见着也只是在膳厅。栖梧院是不愿挨近的，当初挑了聚林阁也是这个意思，如今算来，这是第一次入了栖梧院。
栖梧院与几人的院都不同，添了几分古朴奢华。君念辞到的时候，夫人还在伺候父亲起身，便在门外候着。
目光放在不远处亭下的游鱼，个个肥美，悠哉悠哉自在极了。
“大小姐，将军请你进去。”
女婢出来唤她。
信步而入，一男一女坐在厅中，屋内热气暖暖，想是燃了地龙。君念辞行礼：“父亲。”
君于飞招招手，将她唤到身边坐下，倒了杯才沏的新茶递给她，看她怀中白狐懒懒，笑道：“你这狐狸，懒在她怀中做什么，也不怕渊儿吃味。”
夜墨面上一红，从她的怀中跳出来，落到一旁的椅子上，转了几转，继续懒洋洋地趴着。
“念儿，昨日留在宫中可还好？帝后身子不爽，不方便出殿，只是想见你一面我也就允了。”
君念辞接过，略笑笑：“帝后为人极温和，待女儿很好。”
“如此便好。”君于飞点头，“帝君一脉痴情者多，帝君帝后相识多年依旧恩爱如初，日后你嫁入天家应也不会为难。”
夫人只静静饮着杯中茶，君念辞耳上却腾的一红，她还以为父亲叫她来是做什么，原来是说这个。
君于飞看着她的小脸，宠爱地摸着她的头：“你出生那日生天生异像，国师言是大吉之兆，帝君心中大喜，便为你定下了这婚约。”
“原想若你长大后心中不愿，为父拼死也为你断了这红线，现在看你二人两情相悦，你母亲在泉下也可安歇了。”
“渊儿同你说过时间了吧？”
君念辞轻轻点头。
“这就好，”君于飞想着在宫中时帝君与他们几位老人长谈时的怅然，再一想帝后的病由来已久，只怕时日不多…“左不过是寿辰之后，念儿这几日抽空去告慰你母亲一声吧，让她也高兴高兴…”
“嗯。”
君于飞又交待了几句，南柯到未有动作，只在一旁附和几句。晚间在膳厅用膳时，见君挽桐兴致缺缺，一问才知是夜里受了风寒。
摸上她的额头，果然温度较高。
“已经服过药了。”君挽桐小脸微红，惹人怜爱。
君洛繁在一旁看着，眼也看过来，关心她：“入春容易着凉，你自己也小心着。”
席间一派和睦之景，君念辞心中柔软，连带着对南柯也少了几分恶意。
月上中庭，空中繁星点点，夜风凉意还在，君念辞拢了拢外袍，由夜墨抱着翻出了墙头。晚膳后白羽来了信，让她去荣王府中。
今日是庆明节最后一日，正是家宴，锦王也去了宫中。人到荣王府时，只有白羽在。
“爷说晚些才来，你若困了，便在偏房中休息。”
君念辞点头，今日是重要的日子要让她前来，看样子是真的撬到了东西。
两人立于墙头之上，看着入夜的都城，平日都是身有其中，而今立于高位，欣赏到了不同的美景。
万家灯火布满了繁华的大街，似一条火红的长龙照亮了夜晚，整个都城浸泡在光的世界里，将黑色的幕布打扮成了金碧辉煌的世界。
“真好。”夜墨忽然感叹。
君念辞也笑，是啊，一切都在朝着意料之中发展。
“夜墨，我成婚后，你打算如何？”君念辞偏头看他，两眼似水，盛满了街景的灯火，闪闪发亮。
夜墨呆了半刻才嗫嚅道：“念儿还未成婚，这就想着要赶我走了吗？”
“才没有。”君念辞哑然失笑，“只是想问问，你随了我这么久，难道没有自己想做的事吗？”
自见夜墨的那一天开始，他的人生似乎都在围着自己转，她给不了他想要的，也给不起，就不要将他锁在自己身边了。
他应当有自己的人生，有属于自己的快意恩仇，而不应仅仅是为了寻她，才活在这人世中。
自己想做的事？夜墨陷入了迷茫中。
他不是什么妖力高强的妖，所以自小长在夜幽为他建立的安全屏障之下，那时想做的事，不过是想让自己修为精进，不丢了哥哥的面子。
后来哥哥出境，为了寻他也入了人世，然后遇着了她。
起初因着伤病留在了她身边，日复一日便更想陪着她，后来，寻她这事儿就像入了自己的骨，年复一年，在各地寻着她的消息。
他想做的事，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想待在她的身边，像初见时，那般高兴而已。
可瞧着她眼中的希冀，夜墨心中闷闷的，也就埋怨出声：“我就想在念儿身边陪着！念儿是不是又打算像在苍梧国那样，又想将我抛下？”
听着他那如小兽般的低嚎，君念辞无计可施，忙安慰着：“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她真的没那想法了，他一次次救自己于水火，再抛下他，自己心中也过不去。
“那念儿为什么要这么问我。”夜墨瞅她。
君念辞尴尬一笑：“我随口问问，”随口扯了个像样的话，“妖族比人族不知长寿多少倍，你总不能一辈子待在我身边嘛，总得找个伴侣嘛。”
夜墨脸色腾地冒起了红云，眼睛飘了起来。
“我还小…”
按妖族年龄来算，他还未成年呢。
“噗！”难得见他这般羞涩，君念辞掩唇偷笑。
嘭！嘭！嘭！
一声声巨响，二人侧目，远处宫殿的上方，炸开了朵朵烟火。黑色的天幕被照亮，烟花在空中绽放，浅黄、银白、淡紫，各色不一各有风采。
街上的行人也纷纷朝烟火方向看去，孩童们尖叫着，大人们笑闹着，好一处火树银花不夜城。
烟火足足放了半刻，待恢复平静的时候，只见满天的云雾缭绕，映着朦胧的街景，天上人间大抵如此吧。
烟花一过，说明宫中的家宴也快结束。
恰时院中的白羽也探出头来，唤了夜墨，“夜兄，不下来喝两杯？”
心中却在诽谤君念辞，都要与爷成婚了的人，还和别人勾肩搭背的！不知羞！
君念辞哪里知道白羽心中正编排着自己，见他叫了夜墨，便道：“你去吧，我在这儿等等。”
夜墨了然一笑，知道二人有事要谈，也不强迫她，只将自己身上的衣服递了过去：“夜里冷，可别着凉了。”
接过外袍，见他下了房，不多时就听见二人窸窸窣窣的谈话声。她听力不差，自然听见白羽正暗暗地批评自己，不由失笑。
回身坐在房顶上，将夜墨的外袍盖住了下身，看向宫殿的方向。
耳边是街市里充满人间烟火味的热闹声，上空雾气氤氲，君念辞思绪放空，恍惚间看见一个身影，踏着月光来而。
眼里盛了笑意，唇边也勾起笑容。
然而笑容还未完全勾上去，只见人影落下房顶时一个趔趄，险些从房顶上落下去，好在他稳住身形，又朝荣王府飞来。
君念辞的惊呼卡在脖子里，差点笑出声来。
几个起落，人影便冲到了她的面前，君念辞怕他再落下去，忙起身去接他。
“当心！”
随着人影来的，还有阵阵浓郁的酒香，混着他的气息，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灼热的呼吸烫在她的皓颈，让她的脸也变得热了起来。
君念辞斜眼瞧他，脸色坨红眼神迷离，两只手无意识地扒拉着自己，暗暗叹气，看样子醉得不清。
他靠在她的肩上，耍无赖似地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上来，君念辞险些站不住脚，差点一起掉到院中，好歹站住了身形，耳际就传来他醉意浓浓的声音。
“念儿…”
君念辞轻轻应着，艰难地扶着人，怕他掉下去，又让人靠着自己，用手给他扇风散热。
“白羽！夜墨！”
这人醉得不轻，她一个人可弄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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